逆鳞剑的星辉在掌心缓缓熄灭,那烙印于脑海的“猎户座M42星云”坐标,如同冰冷的星辰,映照着帐内的死寂与狼藉。陨石雨的余威让营地哀鸿遍野,但韩非的心神却被腰间逆鳞的嗡鸣与帐内陡然加剧的邪毒波动死死拽回!
“呃啊——!”
端木蓉痛苦的呻吟陡然拔高,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她脖颈间被韩非以“律令·镇”强行封印的幽蓝毒痕,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疯狂搏动、膨胀!那源自苍龙翼宿激活的浩瀚星力,如同无形的钥匙,竟穿透封印,与毒痕核心的碎片邪气产生了致命共鸣!
嗤嗤嗤!
数道幽蓝的毒丝如同活物般刺破皮肤,在空气中狂乱舞动,疯狂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法则封印!端木蓉的身体剧烈抽搐,青灰色的皮肤下血管凸起,仿佛有无数毒虫在啃噬!封印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好!星力引动邪毒反噬!”韩非脸色剧变,刚经历法魂巨耗与星际信息冲击的他,此刻只觉一股寒意首透骨髓!他立刻盘膝坐下,双掌再次按向端木蓉,试图加固封印,但法魂之力甫一接触那狂暴的混合毒气,便如同泥牛入海,反而被那融合了星力的邪毒疯狂反扑侵蚀!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金色血丝,封印岌岌可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让我…来!”
一个虚弱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只见端木蓉竟在非人的剧痛中,强行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属于医者的倔强光芒!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仅存的七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指尖因剧痛和用力而颤抖,却精准无比地刺向自己周身七处连接心脑、锁死生机的大穴!
噗!噗!噗!
金针入体,针尾急颤!每一针都带着撕裂灵魂般的痛苦,让她身体痉挛,冷汗如瀑!但这搏命之举,竟奇迹般地强行截断了部分邪毒与翼宿星力的共鸣联系!那狂舞的毒丝如同被掐断了根须,瞬间萎靡缩回体内!封印的压力骤减!
“金针锁命…截天断脉?!”韩非倒吸一口凉气,此法凶险至极,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端木蓉这是在用最后一点生机,为他争取时间!
“我…撑不了多久…”端木蓉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呕出一小口黑血,“快…救外面…陨石引动了地底秽气…瘟疫…要爆发了…”她目光投向帐外,那里传来更密集的咳嗽与哀嚎,一股诡异的、带着腐败甜腥的疫病气息开始弥漫营地。
韩非瞬间明悟!翼宿陨石雨不仅带来物理破坏,其携带的天外尘埃与冲击激活的地底秽气,混合战场尸毒,正在催生一场恐怖的瘟疫!
他深深看了一眼以金针自封、如同风中残烛却仍心系他人的端木蓉,猛地起身冲出营帐!法魂之力扫过,营地惨状触目惊心:伤兵营内,许多未被陨石首接击中的人,此刻却皮肤泛起诡异的黑斑,高烧不退,咳出脓血,症状竟与百越黑斑瘟极其相似,但更加猛烈恶毒!
更令人心寒的是,在营地边缘临时收容的、几个在陨石雨前被俘的阴阳家低阶弟子(多为童子)的帐篷里,疫气最为浓烈!这些童子本身似乎也成了瘟疫的源头与放大器,周身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是阴阳家的‘腐心咒’!他们以身为媒,引动疫气!”张良脸色铁青,他通晓阴阳术,看出了端倪,“必须隔离焚毁!”
“焚毁?!”一个虚弱却斩钉截铁的声音从主帐方向传来!只见端木蓉竟在紫女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了出来!她脸色惨白如纸,七根金针在她颈侧、头顶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崩飞,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压制邪毒的金光(韩非法魂残余)。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些被黑气笼罩、痛苦呻吟的阴阳家疫童身上!
“他们…是孩子!是病人!”端木蓉推开紫女,一步一挪,如同踩在刀尖上,坚定地走向那被视为死亡源头的帐篷!“瘟疫是病,病…就能治!”
“端木姑娘!不可!”张良急呼。韩非亦欲阻拦,但看到她那决绝的眼神,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端木蓉不顾众人劝阻,甚至不顾自身剧毒随时可能因施针而失控,毅然踏入那充满死亡气息的帐篷!她无视了疫童身上散发的、足以让常人瞬间病倒的浓烈黑气,也忽略了那些孩子因痛苦和咒力侵蚀而变得扭曲、充满攻击性的眼神。
她蹲下身,颤抖却稳定的手,再次捻起金针!这一次,不是刺向自己,而是刺向一个挣扎最剧烈、眼中黑气最浓的疫童!
“孩子…别怕…”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金针精准刺入童子眉心、心口要穴!针尖带着她残存的、融合了法魂守护之力的医道真元,试图驱逐咒力,疏导疫气!
然而,就在金针入体的刹那!
“吼——!”那疫童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己化为纯粹的漆黑!一股阴冷、怨毒、充满毁灭意志的诅咒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金针狂涌而出,狠狠反噬向端木蓉!
噗——!
端木蓉如遭重锤,身体猛地后仰,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狂喷而出!眉心处,一道漆黑的、如同蜘蛛网般的咒印瞬间蔓延开!她压制自身剧毒的金针剧烈颤抖,其中两根竟“叮”的一声崩飞出去!脖颈间的幽蓝毒痕失去部分压制,再次疯狂搏动起来!
内外夹攻!邪毒反噬!诅咒侵魂!端木蓉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愚蠢!”一个空灵、淡漠、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的稚嫩童音,毫无征兆地在端木蓉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响起!是晓梦大师的意念传音! “天道运行,生灭有序。瘟疫乃阴阳失衡之劫,腐心咒乃怨念所凝之果。逆势而为,强救必死之人,徒耗己身,扰乱天序。此乃…逆天而行!值得否?”
晓梦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道则之剑,首刺端木蓉的灵魂本源!充满了对“人道”干预“天道”的漠然与诘问。
值…得…吗?
端木蓉的意识在剧痛与诅咒中沉浮,眼前发黑,几乎要彻底沉沦。她看到了疫童眼中那纯粹的、被咒力扭曲前的恐惧;看到了帐篷外无数士兵痛苦绝望的眼神;看到了韩非紧握逆鳞、眼中深沉的痛楚;更看到了…自己毕生追求的医者信念——生命至上,仁心无界!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她近乎枯竭的心底轰然爆发!那是对天道的质问,对命运的不屈,更是对“人”之价值的终极坚守!
她染血的唇角,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勾起一个近乎悲壮的弧度。残存的意识,凝聚成一道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意念,逆着那冰冷的道则之剑,狠狠“撞”了回去:
“天…道无亲…视万物…为刍狗…”
“但…医者…仁心!”
“救一人…是一人!”
“逆天而行…便是…我人道存续之证!”
“逆天——即人道!”
“逆天…即是人道!”
这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仿佛带着某种撼动规则的力量!她眉心那蔓延的黑色咒印竟为之一滞!手中剩余的五根金针,针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的乳白色光芒!这光芒并非法魂的金色,而是纯粹的、属于生命本源的仁心之光!
光芒所及之处,疫童眼中浓烈的黑气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露出原本属于孩童的、痛苦却清澈的眼神!其体内狂涌的诅咒之力,也被强行镇压下去!
帐篷外,韩非、张良、紫女,以及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震撼无言!他们看到端木蓉以濒死之躯,绽放出了超越生死的仁者光辉!
而遥远雪霁殿中,闭目盘坐的晓梦大师,银色的长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那双映照着亘古星空的清澈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动容”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