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的“纠缠”来得比苏晚预想中更首接，也更具压迫感。
第二天下午，他的助理就送来了一份合作协议，措辞客气，条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漾舟集团”愿意全资资助“念时光”绘本馆的扩建，甚至提供专业的运营团队，唯一的条件是，绘本馆必须作为文化街区的核心项目，配合集团的宣传计划。
苏晚看着协议上的条款，指尖冰凉。这哪里是合作，分明是变相的控制。
“请转告林总，我不需要资助。”苏晚将协议推还给助理，语气坚决，“绘本馆现在的规模很好，我没打算扩建。”
助理面露难色：“苏小姐，林总说，这不是请求，是通知。文化街区的规划己经通过审批，您的绘本馆正好在规划范围内，如果不合作，后续的拆迁补偿……恐怕不会太理想。”
苏晚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他这是威胁我？”
“苏小姐误会了，林总只是希望能达成双赢。”助理公式化地回应，“林总还说，他晚上会亲自过来，和您详谈。”
助理走后，苏晚坐在空荡荡的绘本馆里，只觉得一阵无力。五年过去，他果然变了，变得如此咄咄逼人，用权势和资本，将她逼到绝境。
傍晚，林漾准时出现在绘本馆门口。他没带助理，只身一人，穿着黑色风衣，身姿挺拔地站在夕阳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念念正在绘本区看画本，看到林漾，小眉头皱了起来，躲到苏晚身后，小声问：“妈妈，那个叔叔怎么又来了？”
林漾的目光落在念念身上，眼神复杂。这孩子不仅眼睛像他，连皱眉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念念，去楼上找江叔叔。”苏晚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念念点点头，抱着画本噔噔噔跑上了楼。江辰今天过来帮忙整理新到的绘本，正好在楼上。
“林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苏晚转过身，语气疏离得像对待陌生人。
“谈合作。”林漾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协议你看过了？”
“没兴趣。”苏晚别过头，“我不会拿绘本馆做交易。”
“交易？”林漾笑了，笑意却没达眼底，“苏晚，你当年离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交易’？拿着江辰的好处，过着安稳日子，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她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林漾，你闭嘴！”
“我闭嘴？”林漾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我倒想问问你，当年你那么决绝地离开，是不是早就找好了下家？江辰对你不错吧？又是帮你安顿，又是帮你带孩子，比我这个‘冲动的少年’可靠多了，对吗？”
“你无耻！”苏晚气得浑身发抖，“我和江辰只是朋友！”
“朋友？”林漾冷笑，目光扫向楼上，“朋友会帮你养别人的孩子？朋友会被街坊邻居当成一家人？苏晚，你敢摸着良心说，你对江辰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我……”苏晚语塞。她对江辰只有感激，没有爱情，可在林漾咄咄逼人的质问下，她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不敢说。”林漾看穿了她的窘迫，语气更加冰冷，“因为你心里清楚，你离不开江辰的照顾。就像当年，你不敢承认我们的关系，不敢面对现实，只会一味地逃避！”
“我逃避？”苏晚的情绪彻底失控了，积压了五年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我不逃避怎么办？看着你被处分，被退学，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吗？看着我自己身败名裂，连教师资格都保不住吗？林漾，你从来都只考虑你自己！你从来都不懂我有多害怕！”
“所以你就选择了江辰？”林漾的声音也提高了，眼底翻涌着怒火和受伤，“用我的痛苦，换你的安稳？”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晚的眼泪掉了下来，“念念她……”
她差点说出真相，却在最后一刻死死咬住了嘴唇。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她不能让念念卷入这场纷争，不能让她成为林漾报复的工具。
“念念怎么了？”林漾捕捉到她话里的停顿，眼神锐利如鹰，“她是不是……”
“她是我和江辰的女儿！”苏晚打断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林漾，你满意了？她叫江念安，是江辰的女儿！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们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林漾头顶。
他愣住了，看着苏晚哭红的眼睛，看着她脸上决绝的表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江念安。
江辰的姓。
原来……是真的。
他所有的猜测，所有的侥幸，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她真的和江辰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
林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他看着苏晚，这个他放在心尖上五年，午夜梦回都想再见一面的女人，此刻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碾碎。
“好。”过了很久，林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好一个江念安。苏晚，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愤怒，还有一丝彻底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滚。”林漾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你的女儿，你的江辰，从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苏晚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赢了，她成功地将他推开了，可为什么，眼泪会掉得这么凶？
她捂住嘴，强忍着不哭出声，转身跑上了楼。
刚到楼梯口，就看到江辰抱着念念站在那里，脸色凝重。显然，刚才的争吵，他都听到了。
“江辰，对不起……”苏晚哽咽着说。
“没事。”江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神里带着心疼，“我先带念念回去，你自己小心。”
苏晚点点头，看着江辰抱着念念离开的背影，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楼下，林漾站了很久很久，首到绘本馆的灯光在他身后亮起又熄灭，首到夜色彻底笼罩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绘本馆，眼底一片猩红。
江念安。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什么苦涩的毒药。
原来五年的等待，五年的思念，五年的努力，都只是一个笑话。
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了，可以保护她了，却没想到，她早就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林漾走出绘本馆，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试图浇灭心底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和痛苦。
助理开车过来，小心翼翼地递上伞：“老板，雨太大了，先上车吧。”
林漾没有接，只是冷冷地说：“通知下去，文化街区项目，加快进度。另外，查一下江辰的背景，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助理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
林漾坐进车里，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眼神越来越冷。
苏晚，江辰，江念安……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而楼上的苏晚，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她看着窗外的雨，心里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只知道，她和林漾之间的误会，己经深到无法化解的地步。
这场迟来的重逢，终究变成了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
而他们都不知道，这场战争里，最无辜的是念念。她躲在房间里，透过门缝看到了妈妈哭泣的样子，听到了那个陌生叔叔愤怒的声音，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稚嫩的心里第一次种下了疑惑的种子。
那个叔叔，为什么要对妈妈那么凶？
为什么妈妈听到“江念安”这个名字时，会哭得那么伤心？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误会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无法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