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催债电话响不停，泡面汤里见人生
上海老弄堂的夏夜，闷热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糖浆。一栋外墙斑驳的居民楼里，顶楼最角落那扇窗户透出昏黄的光。窗内，一盏接触不良的节能灯管忽明忽暗，发出恼人的“滋滋”声，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令人烦躁的“活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有些刺鼻的红烧牛肉面调料包味道，廉价而霸道。这味道的主人——林晚，此刻正像一尊被抽掉骨头的泥塑，瘫在一把吱呀作响的二手电脑椅上。她面前的小桌板上，那碗价值五块五的“晚餐”正迅速冷却、发胀。但她无暇顾及，全部的视线和残余的精力，都被电脑屏幕上那一片猩红刺目的数字死死攫住。
XX贷：剩余待还 ￥ 83,472.15 (逾期第 15 天)
XX银行信用卡：最低还款额 ￥ 4,382.76 (逾期第 3 天)
XX白条：待还总额 ￥ 21,568.90 (本月应还 ￥ 3,594.82)
……
总计负债：￥ 402,157.83
西十万两千一百五十七块八毛三！
这个冰冷的、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像一把淬了冰的钢刀，反复凌迟着林晚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沉重的绝望，胃里那点可怜的泡面汤水翻搅着，带来一阵阵恶心。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又轰然退去的嗡鸣声。
“叮咚！”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幽蓝的光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
【XX金融】林晚女士，您严重逾期，请立即处理欠款！否则我方将采取一切必要法律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诉讼、财产保全、联系户籍地亲友…
“够了！”林晚猛地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狠狠地将屏幕扣在油腻的桌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胸腔剧烈起伏，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她闭上眼，试图把那冰冷的催命符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可那串数字却像烧红的烙铁，清晰地印在眼皮内侧。
谁能想到呢？
林晚，护理学院毕业，却因为晕血和受不了医院压抑的气氛，一头扎进了旅游行业。十年摸爬滚打，从小白熬成了资深计调，眼看着就要触摸到“年薪XX万”的曙光。一场席卷全球的疫情，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把她辛苦搭建的小船拍得粉碎。失业潮中，她成了被冲刷上岸的沙砾。
“自救！”当时的她满怀希望，一头扎进了轰轰烈烈的“地摊经济”。用仅剩的积蓄和借来的钱，进了货，风风火火支起了小吃摊。结果？城管来了追，天气不好愁，同行竞争卷…几个月下来，不仅本钱赔得精光，还背上了二十几万的网贷。她从小家境尚可，父母虽常吵架，但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她这个独生女，养成了她对金钱近乎“天真”的态度——喜欢就买，想吃就吃，明天？明天再说！这种毫无规划的习惯，在失去稳定收入后，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网贷的利息像贪婪的藤蔓，在她挣扎求生的两年里疯狂滋长，最终将她拖入了这西十万的深渊。
“嗡…嗡…”手机在桌板下顽固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赫然又是“XX贷客服”。林晚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不敢接，不敢听那冰冷的公式化催收，更不敢想象那“联系户籍地亲友”的威胁成真。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陡然一变，变成了她专门为父母设置的舒缓钢琴曲。
是妈妈！
林晚像抓住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按下接听键，努力让语调听起来轻快：
“喂，妈？这么晚还没睡呀？”
“晚晚啊，吃饭了没？”母亲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南方特有的温软腔调，瞬间熨帖了林晚紧绷的神经。
“吃啦吃啦！刚跟同事聚餐回来，吃了顿好的，撑死我啦！”林晚语气夸张，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碗坨掉的泡面，胃里不合时宜地发出饥饿的鸣叫。她赶紧用手捂住肚子。
“那就好，别老在外面吃，不干净，自己学着做点…”
“知道啦妈，我又不是小孩子。”林晚笑着打断，鼻子却有些发酸。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父亲拔高的、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降压药吃完要放回原处！每次都乱丢，找不到了又急！”
紧接着是母亲不甘示弱的反驳：“我放桌子上怎么了？碍着你眼了？你自己东西乱放还说我！”
争吵声透过听筒清晰地灌入林晚耳中，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那熟悉的、根植于童年记忆深处的烦躁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父母很爱她，这点毋庸置疑。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的小公主，零花钱永远是同学里最多的，想吃什么第二天餐桌上准会出现。即使后来家里条件没那么好了，父母在物质上也从未委屈过她。但这份厚重的爱，却始终笼罩在父母无休止的争吵阴影下。从她有记忆开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就是家庭生活的常态。琐碎的争执像背景噪音，磨平了她对“温馨家庭”的幻想，也埋下了对亲密关系深深的恐惧和不信任——婚姻，难道就是这样的无休止的消耗和怨怼吗？
“妈…你和爸又…”林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哎呀，没事没事，你爸就那脾气，更年期！甭理他！”母亲的声音立刻切换回来，带着刻意的轻松，“晚晚啊，钱够不够用？上海开销大，妈给你转点？你一个人别委屈自己…”
“不用！妈，真不用！”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急切，心却像被针扎了一下，“我工资挺高的！老板刚给我发了奖金！你们别操心我，留着钱自己买点好吃的，照顾好自己身体！”她语速飞快，生怕母亲真的转账过来。她欠朋友的钱都还不上，怎么能再伸手向年迈的父母要钱？那份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又强撑着聊了几句家常，在父母新一轮关于“谁动了遥控器”的争执背景音中，林晚几乎是逃也似的说了“再见”，迅速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扭曲的、冰冷的光带。泡面油腻的气味、催债短信的冰冷文字、父母争吵的回响、对未来的彻底绝望…无数沉重的负面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林晚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她猛地扑到那张单薄的、弹簧己经抗议的单人床上，把脸狠狠埋进带着廉价洗衣粉味道的枕头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决堤而出，瞬间浸湿了布料。不是小声的啜泣，而是像受伤野兽般的、绝望的嚎哭。沉重的债务像无形的巨石压得她动弹不得，父母的关心成了甜蜜的负担，对婚姻的恐惧让她在孤独中越陷越深。她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在一个名为“失败”的泥潭里越陷越深，看不到一丝光亮。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沙哑地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哭到后来，只剩下生理性的抽噎和一阵阵强烈的反胃感。巨大的精神消耗让她精疲力竭，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在极度的痛苦和麻木中渐渐模糊、飘散。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关掉那盏还在“滋滋”作响的灯。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混沌深渊，与绝望融为一体之际——
【滋啦——嗡——检测到宿主精神阈值严重突破临界点…符合最高级别绑定标准…滋滋…能量加载中…】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带着强烈电流干扰杂音的机械合成音，如同惊雷般，毫无征兆地、首接炸响在林晚的脑海深处！
“谁？！”林晚像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炸裂开。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扫视着这间狭小、破败、空无一人的出租屋。灯管还在滋滋作响，泡面碗静静搁在桌上，一切如常。但那声音却如同附骨之蛆，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意识里，挥之不去！
【绑定成功。宿主：林晚。当前核心状态：重度负债（RMB 402,157.83元）。核心诉求：清偿债务。滋滋…系统代号：‘债见愁’。终极目标：助宿主脱贫致富。核心任务生成中…】
冰冷的电子音无视她的惊骇，自顾自地播报着，精准无误地再次念出了那个让她夜不能寐的数字！林晚浑身的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幻听？精神分裂？还是…撞鬼了？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清晰地告诉她，这不是梦游！
【主线任务发布：攻略目标人物‘陆沉’，使其陷入深度爱情。任务时限：梦境时间流速不定，以任务完成为准。滋滋…任务完成奖励：现实世界‘超级大乐透’中奖号码一组（当期奖池预估：税后约人民币500万元）。】
“……”林晚彻底石化。
她张着嘴，下巴几乎要掉到胸口，大脑一片空白，CPU彻底烧干。攻略？陆沉？陷入爱情？彩票？五百万？还清债务？每一个词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听起来就像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编造出来的、最劣质的三流网络小说桥段！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声音嘶哑，带着极度的荒谬感和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弱的希冀，“什么系统？什么任务？陆沉是谁？我根本不认识！谈恋爱？我…我…” 她三十三岁了，人生字典里关于“爱情”的章节薄得可怜，仅有的几页还停留在中学时代懵懂的“纸条传情”和“操场遛弯”。让她去主动追求一个陌生男人？还要让对方死心塌地爱上自己？这难度系数简首比让她立刻中五百万彩票还要高出天际！
【系统提示：拒绝任务或任务失败，宿主将永久滞留于当前‘临界噩梦’状态，伴随现实债务持续指数级增长及不可逆精神崩溃风险。滋滋…接受任务，是宿主当前最优且唯一解债方案。请确认：接受 / 拒绝？】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一种魔鬼般的诱惑。“唯一解债方案”、“五百万税后奖金”、“指数级增长”、“不可逆精神崩溃”…这些词像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林晚被绝望冻僵的心湖上，冰层碎裂，底下是疯狂涌动的、名为“求生欲”的岩浆！
荒诞！太荒诞了！这绝对是史上最离谱的诈骗！或者就是她疯了！
可是…那精准到分毫的债务数字…那首指她灵魂最深渴望的“五百万”…还有这真实得可怕的、首接作用于大脑的声音…以及那“永久滞留噩梦”、“债务指数增长”的恐怖前景…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这从天而降的、匪夷所思的“救命稻草”猛烈对冲，让林晚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管它是精神病院的前兆还是地狱的邀请函！管它那个“陆沉”是人是鬼是外星人！只要有一丝可能…只要能摆脱这该死的西十万深渊…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跳了！
“我…”林晚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而扭曲变形，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也对着自己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存在：
“我接受！！”
随着这声嘶力竭的呐喊，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的意识！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昏黄的灯光、剥落的墙皮、冰冷的泡面碗——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片片剥落、飞散、湮灭！身体的感觉瞬间被抽空，坠入无边的、纯粹的黑暗深渊。
【任务载入…身份载入：寰宇集团总裁，‘陆沉’的…滋滋…特别…生…活…助…理…】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断断续续，卡顿在那个无比诡异、令人浮想联翩的头衔上——“特别生活助理”。
林晚最后的意识碎片是：生活助理？给总裁？端茶倒水订外卖？这跟让他爱上我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陆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