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第七下余音未散,青云宗的通报声便裹着霜雾撞进杂役房后的竹林。
萧凡正弯腰扫着青石板上的残叶,竹扫帚在地面划出沙沙轻响,耳尖却敏锐捕捉到巡山弟子扯着嗓子的喊喝:“昨夜外门弟子王二牛、张铁柱失踪!
后山只寻得半枚玄铁铃铛!“
他扫竹的手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指节微微蜷起。
十年前被诬陷时,那些人也是这样在宗门里扯着嗓子喊“偷功贼”,唾沫星子溅在他脸上,比这冬日的风还冷。
“萧凡!”
清甜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萧凡迅速收敛眼底暗涌,转身便见小翠抱着个粗陶药罐站在廊下。
这小丫头是前月才被分到杂役房的,总爱把碎发别在耳后,此刻耳尖冻得通红,手里的药罐还冒着热气:“我熬了治冻疮的药膏,你昨夜......”她忽然噤声,目光扫过萧凡袖口——那里还留着昨夜擦血时蹭上的暗褐痕迹。
萧凡垂眸看了眼,指尖轻轻抚过那抹颜色。
昨夜杀手的血是温热的,像极了十年前他跪在父母尸身旁时,沾了满手的、同样温热的血。
他扯出个淡笑,伸手接过药罐:“多谢。”
小翠却没松手。
她望着萧凡眼底那点冷光,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片雪:“昨夜我听见杂役房方向有打斗声。”竹影在她脸上晃动,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你......你莫要做傻事。”
萧凡的呼吸微滞。
这是十年来,除了被他亲手埋葬的父母,第一个问他“你没事吧”的人。
他低头盯着药罐里深绿的药膏,闻到艾草混着薄荷的清苦,像极了母亲当年给他敷伤口的味道。“我不做傻事。”他说,声音比晨雾还轻,却一字一顿,“我只做该做的事。”
他从怀里摸出枚漆黑玉简,不动声色塞进小翠掌心。
玉简表面还残留着昨夜杀手甲身上的阴寒气息,是他趁巡山弟子离开时,从尸体指尖抠下来的——杀手临死前攥着这东西,像是想捏碎又没力气。“帮我送去丹房。”他压低声音,“就说在后山捡到的,问有没有用。”
小翠捏着玉简的手颤了颤。
她望着萧凡的眼睛,那双眼比平时更亮,像淬了火的剑刃。“好。”她用力点头,转身时裙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一片碎叶,“我这就去。”
目送小翠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萧凡重新抄起扫帚。
他扫着扫着,忽见两个巡逻弟子从山径上过来。
两人腰间的青铜腰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牌面刻着的“李”字被磨得发亮——正是李元清那脉的家徽。
萧凡扫竹的动作一顿,喉间溢出声冷笑。
果然,昨夜那两个杀手不是无主的野修。
李元清派他们来杀自己,却连腰牌都懒得换,当真是急昏了头?
此时丹房内,小翠正将玉简递给值守的外门弟子。
那弟子漫不经心接过去,瞥见“李”字印记时瞳孔骤缩,连茶盏都险些打翻:“这......这是长老堂的信物!”他不敢耽搁,攥着玉简就往主峰跑。
李元清正坐在暖阁里喝茶。
他年逾五旬,两鬓染霜,可保养得当的脸上还带着点红润。
首到那枚玉简“啪”地落在他面前,红润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这是从哪来的?”他的声音发颤,指尖压着玉简上的玄铁纹路——这正是他亲手刻给杀手甲的信物,用来证明任务完成后去库房领赏。
“杂役萧凡在后山捡到的。”外门弟子躬身回话,没注意到李元清握杯的手在发抖。
茶盏“咔”地裂开道缝。
李元清突然想起昨夜巡山弟子回报的“玄铁铃铛”,想起杀手甲最后那句“李元清那老匹夫”。
原来那两个废物根本没完成任务,反而把信物落在了杂役房!
“封锁消息!”他猛地站起身,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片,“派赵三去杂役房查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与此同时,萧凡己沿着杀手残留的气息走到了后山最偏僻的山谷。
他站在崖壁前,阴阳眼自动开启,眼前浮起淡金色的轨迹——那是杀手甲昨夜逃亡时留下的因果线,最终消失在这面青黑的山壁前。
“叮——检测到因果残留,是否消耗因果力1点进行解析?”
萧凡指尖掐入掌心。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震动,像条蓄势待发的蛇。“是。”他低喝。
山壁突然泛起幽蓝光芒。
符纹如活物般爬满石面,萧凡瞳孔骤缩——那是百年前“因果道君”独有的印记!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符纹中浮现的画面:
血色的夜,父母护着他退到悬崖边。
父亲的剑断成两截,母亲的裙摆浸满鲜血。
他们身后,十几个修士举着剑逼近,为首的那个......
“李元清!”萧凡脱口而出。
画面里的李元清不过三十来岁,眼里却泛着与此刻相同的阴狠:“萧师兄,你藏着的那本《太初经》,就由我替你交给宗门吧。”
系统提示声炸响:“因果点+30,因果力提升至15。”
萧凡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十年了,他终于看清当年“偷功”案的真相——根本不是他偷了藏经阁的功法,而是父母得了上古传承,被李元清联合他人灭口!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他耳畔。
萧凡摸出怀里的短匕,刃面映出他发红的眼尾。“你以为杀了我父母,废了我修为,就能高枕无忧?”他对着山壁轻声道,声音里裹着冰碴,“从你派杀手来的那一刻,就该想到......”
“因果有报,该轮到你了。”
日头爬上中天时,李元清的密室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赵三,后者额角渗着血:“杂役房床底......床底有两具尸体!
是昨夜派去的杀手!“
李元清踉跄着扶住桌角。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传我命令。”他声音发哑,“今夜子时,召所有心腹来密室议事。”
赵三退下后,李元清望着案头那枚碎裂的茶盏。
茶水在檀木桌上洇出深色痕迹,像极了十年前悬崖边的血。
他突然想起萧凡扫台阶时的模样——那孩子垂着眼,扫帚在青石板上划出的弧度,竟与当年他母亲扫地时如出一辙。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那废物早该被废了修为,怎么可能......”
密室门“吱呀”一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