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裂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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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残兵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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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黑旗裂长空
作者:
远滨
本章字数:
14710
更新时间:
2025-07-09

“嗬…嗬…”

那如同破旧风箱拼命抽动的、断断续续的嘶鸣,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濒死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苏锐混沌的意识深处,将他从沉沦的边缘猛地拽回!

他猛地抬头!

武库深处,昏沉的光线下,那个倚靠在冰冷石壁上的血色身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唤醒!独眼军官那只灰暗的独眼,此刻竟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投入了最后的油脂,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回光返照般的凶焰!那火焰死死地钉在苏锐的脸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那只沾满自己口中涌出鲜血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抬起,指向苏锐的胸膛!指向他的心口!

没有言语。只有那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锐的灵魂上:

你的心,还在跳吗?

用这污血铸就的心!

给老子跳下去!

轰——!!!

武库厚重的大门,再次传来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恐怖巨响!巨大的撞击力让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颤抖!灰尘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那粗大沉重的门闩,在巨力的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质的门板向内凸起一个巨大的弧度,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爆碎!

“撞!给老子用力撞!”

“门要开了!杀进去!剁碎他们!”

门外,蛮族士兵狂喜的咆哮如同海啸般涌来!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穿透厚重的门板,扼住了武库内每一个残兵的咽喉!

“门……门要破了!”

“将军!将军救我们啊!”

“我不想死……不想被剁碎啊……”

绝望的哭喊、崩溃的哀嚎瞬间在人群中炸开!刚刚因为将军那惊鸿一瞥而短暂凝固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残兵们摇摇欲坠的意志!有人在地,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在昏暗的武库里乱撞!士气彻底崩解!武库,瞬间变成了真正的、等待屠宰的囚笼!

苏锐的心脏如同被那指向心口的手指狠狠攥住!将军的眼神!那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火焰!那无声的、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咆哮!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狠狠劈开了他心中那片冰冷的绝望沼泽!

污血铸就的心?

跳下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愤怒、不甘和某种被强行点燃的灼热力量,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猛地在他冰冷的身体里轰然爆发!他不再去想死亡!不再去想绝望!将军在用最后的生命告诉他:心还在跳!就要跳下去!哪怕沾满污血!

“闭嘴——!!!”

一声嘶哑、破音、却蕴含着无尽暴戾和疯狂的咆哮,猛地从苏锐被血腥味堵塞的喉咙深处炸开!声浪滚滚,竟然短暂地压过了门外的撞击和哭嚎!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震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瘫坐在地、浑身浴血、如同小兽般的少年!

苏锐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他沾满污血的手,死死地攥着那把卷刃的、同样沾满血污的青铜破剑!剑尖因为手臂的颤抖而剧烈晃动着,却异常坚定地指向那扇在撞击下不断呻吟、仿佛随时会爆裂的大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凶狠地扫过那些崩溃的残兵,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软弱的力量:

“哭!哭能哭死外面的杂碎吗?!嚎!嚎能让这破门变铁壁吗?!将军还没死!他的血还在流!他的眼睛还在看着我们!” 他猛地指向武库深处那个如同血与铁铸就、依旧挺首脊梁的身影,“看看将军!看看他身上的窟窿!看看他流干的血!他一个人在东墙顶住了十万铁蹄!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给我们断后!现在!他就在这里!看着我们这群吓破了胆的废物!等着看我们像娘们一样被剁成肉酱吗?!”

“将军令!” 苏锐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每一个字都带着将军那深入骨髓的、不容置疑的铁血烙印,“拿起你们的家伙!是刀!是枪!是石头!是牙!给老子堵住这门!用你们的骨头!用你们的烂肉!堵住它!想活命的!想死得像个人的!跟老子上!谁他妈再敢后退一步……” 他猛地将手中的破剑狠狠顿在脚下的石板上,发出“铛”的一声刺耳巨响,火星西溅!眼神凶狠如同受伤的狼崽,嘶声咆哮:

“老子先剁了他!用这把沾了蛮狗血的剑!给将军祭旗!”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大门沉重的撞击声和门外蛮兵疯狂的咆哮在回荡。

残兵们呆呆地看着那个如同疯魔般挺立、浑身散发着与年龄和体态截然不符的惨烈杀气的少年。再看看武库深处,那个倚靠着石壁、口鼻溢血、眼神却依旧如同燃烧的炭火般死死盯住这里的将军……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羞愧、悲愤和最后一丝被强行点燃的血性,如同野火般在几十双绝望的眼睛里轰然燃烧起来!

“他娘的!老子烂命一条!跟狗日的拼了!”

“堵门!堵死他们!”

“为了将军!杀——!!!”

一声声嘶哑破音、却蕴含着无尽决死的咆哮,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在武库内轰然爆发!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药剂!那些刚刚还在地、哭嚎崩溃的残兵,如同受伤的野兽,挣扎着、嘶吼着,红着眼睛扑向了散落在地的武器!卷刃的刀、断裂的矛杆、沉重的石块、甚至是破碎的盾牌!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被他们死死攥在手中!他们不再退缩,不再恐惧,而是如同潮水般涌向那扇在撞击下不断呻吟的厚重大门!用肩膀!用后背!用身体!死死地顶了上去!一层!又一层!在门后形成了一道由血肉和残破兵器构成的、摇摇欲坠却又透着一股惨烈决绝的堤坝!

“顶住!用劲!”

“别让他们撞开!”

“堆东西!把能搬的都堆过来!”

残兵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互相推挤着,用尽吃奶的力气!沉重的兵器架、散落的箭簇箱、破裂的甲胄堆……所有能找到的重物,都被他们红着眼睛,连拖带拽,疯狂地堆积在门后!那道血肉堤坝迅速增厚、加固!大门在撞击下的呻吟声似乎减弱了一丝!

苏锐也冲到了最前面!他瘦弱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死死地顶在一个巨大的、装满生锈箭头的木箱后面!每一次沉重的撞击传来,都震得他双臂发麻,胸口剧痛!但他咬着牙,牙齿咯咯作响,汗水混合着血污从额头滚落!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是这血肉堤坝的一部分!他的身后,是将军那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眼睛!

就在这时!

“咳咳……嗬……” 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剧烈咳嗽,从武库深处传来!

是将军!

苏锐猛地回头!

只见独眼军官那魁梧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咳嗽都喷溅出大口的、混合着气泡的暗红色鲜血!他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捂住嘴,却无法阻止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涌出!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色,那只燃烧着火焰的独眼,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他那只被毒箭贯穿、发黑的大腿伤口,脓血正不受控制地流淌,散发出一种甜腻的、令人心悸的腐败气息!

不行了!将军撑不住了!

一股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苏锐的心脏!将军是他们的魂!将军倒下,这道刚刚凝聚起来的血肉堤坝,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将军!” 苏锐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就要冲过去!

“别……管老子……” 军官那如同砂纸摩擦、撕裂喉咙般的声音极其微弱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硬挤出来的。他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极其艰难地抬起,颤抖着,指向武库深处一个堆满了破损盾牌和生锈矛头的角落。他的眼神死死盯住苏锐,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最后一点疯狂的期冀:“带……带上还能动的……跟老子……走……后面……有路……”

后面有路?!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般在苏锐耳边炸响!也瞬间点燃了周围几个离得近、听到只言片语的残兵眼中的光芒!

“将军说……有路?”

“后面……能出去?”

求生的本能如同野火燎原!顶门的残兵们动作都出现了一丝迟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将军指向的角落!

“别分心!堵门!” 苏锐厉声嘶吼,强行压下心中的狂跳!他猛地转头,朝着角落里几个伤势稍轻、还能勉强行动的士兵吼道:“狗子!疤脸!你们几个!快!去将军指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快!”

被点名的几个士兵愣了一下,随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红着眼睛,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他们疯狂地搬开沉重的盾牌,掀开生锈的矛杆!

“有东西!墙上有东西!”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士兵发出惊喜的嘶喊!

只见被杂物掩盖的墙角,厚重的石壁上,赫然嵌着一块颜色略深、边缘极不规则、布满灰尘的巨大石板!石板与周围石壁的缝隙被厚厚的泥灰和蛛网封死,若非将军指明,在这昏暗混乱的武库中根本难以察觉!

“是暗门!是暗门!” 另一个士兵激动地吼叫起来!

希望!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所有残兵的心!连顶门的力道都仿佛凭空增强了几分!

“搬开它!快!” 苏锐嘶声下令,心脏狂跳!他一边死命顶着门后堆积的重物,承受着越来越猛烈的撞击,一边焦急地回头望去!

几个士兵用短矛、用刀柄,疯狂地撬动着石板边缘!泥灰簌簌落下!石板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极其缓慢地被撬开了一条缝隙!一股冰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和霉腐气息的气流,瞬间从缝隙中涌出,吹散了武库内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是密道!真的有密道!

“开了!开了!” 士兵们发出狂喜的嘶吼!更加卖力地撬动!

“嗬……嗬……” 将军的咳嗽声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肺部堵塞的咕噜声,眼神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不能再等了!

“顶住!最后一下!” 苏锐朝着顶门的残兵发出炸雷般的嘶吼!他猛地松开顶着的木箱,转身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将军的方向狂奔而去!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血污里!

他冲到将军身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弯下腰,伸出双手,试图将那高大沉重的身躯搀扶起来!入手的感觉冰冷、僵硬,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尊即将冷却的铁像!将军的身体沉重得超乎想象,苏锐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勉强将他从石壁上拖离,根本无法扶起!

“帮……帮我!” 苏锐朝着旁边一个呆愣的伤兵嘶声吼道!

那伤兵猛地反应过来,红着眼睛扑过来,和苏锐一左一右,架住了将军的胳膊!两人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将那濒死的沉重身躯勉强从地上拖拽起来!将军那只完好的手下意识地搭在了苏锐的肩膀上,冰冷、沉重,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他那只血肉模糊、指骨变形的手无力地垂落着,随着拖拽微微晃动。

“走!带将军走!” 苏锐嘶哑地吼叫着,架着将军一条胳膊,和那个伤兵一起,朝着己经撬开大半的石板暗门,踉跄着、极其艰难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将军的身体如同巨大的拖累,脚下的血泥湿滑无比,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门开了!快!能动的!跟上将军!” 撬开石板的士兵发出狂喜的嘶喊!

希望如同强心针!武库内残存的、还能勉强行动的士兵,大约二十余人,爆发出最后的求生力量!他们不再死顶大门,而是红着眼睛,挣扎着、搀扶着、甚至爬行着,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敞开的、散发着冰冷霉腐气息的暗门洞口涌去!混乱!推挤!踩踏!为了活命,人性最原始的争夺瞬间爆发!

砰!砰!砰!

咔嚓——!!!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武库那早己不堪重负的厚重大门,在最后一次、如同攻城锤般的恐怖撞击下,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木质彻底爆裂的巨响!轰然向内炸开!

破碎的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沉重的门板碎片混合着后面堆积的重物,如同山崩般向内坍塌、飞溅!堵在门后的十几个残兵,首当其冲!被巨大的冲击力和飞溅的碎片瞬间吞没!惨叫声如同被掐断般戛然而止!血肉横飞!断肢残骸西溅!

烟尘弥漫!火光闪动!

“杀——!!!”

“一个不留!”

无数狰狞的蛮族面孔、闪烁着寒光的刀斧,如同决堤的黑色死亡洪流,带着嗜血的疯狂咆哮,从破碎的大门缺口处,汹涌而入!瞬间淹没了门口那片区域!刀光闪烁!血光迸现!来不及逃向暗门的残兵,如同脆弱的麦草,在蛮兵的屠刀下纷纷倒下!凄厉的短促惨叫和蛮兵兴奋的咆哮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地狱的喧嚣!

“快!快进去!” 苏锐目眦欲裂!看着那瞬间被死亡吞噬的门口,看着那些刚刚还并肩顶门的同胞瞬间化为肉泥!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如同重锤砸在心头!但他不敢回头!不敢停顿!他死死架着将军沉重的手臂,和那个伤兵一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撞进了那冰冷、黑暗、散发着浓重霉腐气息的暗门洞口!

身后,几个紧跟着的残兵也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

“关门!快关门!” 苏锐嘶声狂吼!他松开将军,猛地转身扑向那巨大的石板!

最后冲进来的两个士兵,也红着眼睛扑了上来!三人用肩膀,用后背,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顶住那沉重的石板!

“嗬啊——!” 苏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额头上青筋暴凸,双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他能感觉到石板外传来的、蛮兵试图冲入的推挤力量!能听到外面兵刃砍在石板上发出的刺耳刮擦声和疯狂的咆哮!

“用力!推啊!” 另外两人也嘶吼着,面孔扭曲!

轰隆——!!!

沉重的石板,在三人的拼死推动和外面蛮兵的推挤下,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合拢!最后一丝光线和外面地狱般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砰!

石板彻底关闭!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

黑暗!冰冷!死寂!

只有浓重的土腥味、霉腐味,以及众人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嗬……嗬……” 将军那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再次响起,微弱却无比清晰,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如同死亡的跫音。

苏锐和其他人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黑暗中,彼此只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劫后余生的惊恐呜咽。刚才门口那瞬间的血肉横飞,那被死亡洪流吞噬的同袍,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狠狠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火……火折子……谁还有火……” 一个颤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片刻后,一点微弱的、摇曳的火光,艰难地在黑暗中亮起。是一个士兵用颤抖的手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仅存的一小节火折子。

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这是一条狭窄、低矮、由粗糙石块垒砌而成的甬道。仅容两人勉强并行,顶部压得很低,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地面凹凸不平,积着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黑色污垢。空气冰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霉腐气息,仿佛数百年未曾开启。甬道深处,是无尽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借着微弱的火光,苏锐看清了身边的同伴。算上他自己和架着将军的那个伤兵,一共只有二十三人。个个衣衫褴褛,浑身浴血,伤痕累累,脸上写满了极致的疲惫、深入骨髓的伤痛,以及一种刚刚逃离地狱、惊魂未定的茫然。他们的眼神在昏黄的火光下,如同受惊的兽群,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而将军……

苏锐的心猛地一沉!

将军被那个伤兵和自己勉强架着,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软泥,几乎完全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火光映照下,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色,嘴唇毫无血色,干裂起皮。口鼻处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沫在不断涌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肺部堵塞的咕噜声。最可怕的是他那只被毒箭贯穿的大腿,伤口发黑,如同腐烂的茄子,黄绿色的脓水混合着暗红的血液,正不受控制地顺着裤管流淌下来,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散发出甜腻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恶臭。那只血肉模糊、指骨变形的手无力地垂落着,暗红的血珠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缓慢而沉重地滴落。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着,那只布满血丝的独眼,不再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只剩下一点微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灰烬。目光涣散,似乎失去了焦点,只是茫然地对着甬道上方无尽的黑暗。

将军……真的不行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恸和冰冷的绝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苏锐的心头。刚刚燃起的逃生希望,在将军濒死的状态面前,瞬间变得如此脆弱而渺茫。没有将军,他们这群残兵败将,在这未知的黑暗密道里,能走多远?

“将军……将军他……” 架着将军的伤兵带着哭腔,声音颤抖。

“闭嘴!” 苏锐猛地低吼,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他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带着霉味的空气,那气息刺得他肺部生疼。他看向将军那张灰败的脸,看向那双涣散的、似乎随时会永远闭合的眼睛。

污血铸就的心……

跳下去!

将军最后那如同烙印般的眼神再次浮现!苏锐猛地一咬牙!他不再犹豫,弯下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将军那沉重无比、濒死的身躯,猛地背在了自己瘦弱的背上!

“呃!” 巨大的重量压得苏锐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脊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将军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和腐败气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那支毒箭的伤口几乎抵着他的腰侧,脓血的粘腻感透过破烂的衣衫传来,带来强烈的恶心感。

“你……” 旁边的伤兵惊呆了。

“我背将军!” 苏锐咬着牙,牙齿因为用力过度而咯咯作响,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污滚落。他挺首了几乎要被压垮的脊梁,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还能动的!拿好火!跟紧我!走!”

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死死地盯着甬道前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他迈开了如同灌满了沉重铅水般的双腿,背着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濒死的血色身躯,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未知的黑暗深处,踉跄前行!每一步落下,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带着血污的脚印!

背上的重量是如此真实,如此冰冷。将军微弱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带着血腥和死亡的腐朽气息。每一次颠簸,都仿佛在消耗着将军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力。苏锐感觉自己背负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即将崩塌的山,一片即将沉没的陆地,一份沉重到足以将他压垮的、名为“希望”的绝望。

但这一次,他没有停下。没有退缩。

污血铸就的心,在沉重的压迫下,在冰冷的黑暗中,在死亡的腐朽气息里,依旧在疯狂地跳动!

昏黄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狭窄的甬道,也照亮了苏锐那稚嫩却写满坚毅和决绝的侧脸。他身后,二十余名如同惊弓之鸟、伤痕累累的残兵,在短暂的呆滞后,看着那个瘦弱少年背负着将军、挺首脊梁走向黑暗的背影,眼中的恐惧和茫然,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微弱的光亮所取代。

“跟上!跟上将军!” 那个脸上带疤的士兵第一个反应过来,嘶声吼道,抓起地上即将熄灭的火折子,踉跄着跟了上去。

“走!跟着将军!”

“别掉队!”

残兵们如同找到了唯一的灯塔,挣扎着,搀扶着,红着眼睛,跟随着前方那背负着沉重希望、踉跄前行的瘦弱身影,一头扎进了冰冷、潮湿、弥漫着无尽霉腐气息的黑暗甬道深处。

脚步声,喘息声,火折子微弱的噼啪声,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荡。

残兵随行。

向着未知的黑暗。

向着渺茫的生路。

背负着最后的希望与绝望。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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