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首接跪倒在地，呕吐物从指缝里溢出来。
伍六一的作训服能拧出水，但他依然笔挺地站在高城面前："报告！应到一百五十人，实到...实到..."
"六十七人。"史今扶着医务兵的肩膀走过来，"其余都在医务室挂水。"
高城的目光扫过瘫倒的新兵们，最后停在杨琦身上。
这个唯一还能保持军姿的列兵，作训服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但眼神依然清亮。
"杨琦，许三多。"高城突然点名，"出列！"
许三多踉跄着站起来时，左膝的伤口又渗出血，在作训裤上洇开暗色痕迹。
杨琦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把，闻到对方身上传来汗血混合的锈味。
"知道为什么让你俩最后停？"高城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
杨琦的余光看见许三多正在发抖，不知是脱力还是紧张："报告！不知道！"
"因为战争不会照顾弱者！"高城猛地提高音量，惊飞了树上的乌鸦，"今天倒下的，明天就是战场上的尸体！"他突然指向医务室方向，"现在！全体带回！"
伍六一的口令己经嘶哑得不成调子："成...成纵队集合..."
回宿舍的路像长征般漫长，杨琦架着半昏迷的李虎，闻到对方作训服上传来胃酸混合汗水的刺鼻气味。
许三多像梦游般跟在后面，左脚作战靴的鞋带散了，拖在地上像条死蛇。
"杨...杨哥..."李虎突然在半途清醒过来，"老子的...臭袜子...赌约..."他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算...算你一份..."
宿舍楼前的路灯下，王庆瑞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水房里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杨琦把冷水泼在脸上时，听见隔壁隔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透过瓷砖的反射，他看见许三多正对着水龙头冲洗膝盖的伤口，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
"用双氧水。"杨琦把自己的急救包从门缝下推过去，"会疼，但好得快。"
许三多像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急救包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半晌，才传来带着鼻音的道谢："谢...谢谢副班长..."
杨琦拧紧水龙头时，突然听见"咚"的一声——许三多居然隔着隔板给他磕了个头。
瓷砖传来的震动让他哭笑不得。
走廊尽头的医务室亮如白昼，军医老白正给成才挂葡萄糖，针头扎进血管时，成才突然抓住军医的手腕："杨琦...杨琦他是不是..."
"省点力气吧。"老白甩开他的手，"人家血红蛋白值比你高30%，肺活量多一千二。"说着瞥了眼门口的杨琦，"哟，说曹操曹操到。"
成才的眼神瞬间阴鸷，杨琦平静地接过老白递来的生理盐水，转身时听见成才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考核见。"
宿舍里横七竖八躺满新兵，汗臭味和脚丫子味浓得能点燃。
张大柱趴在床边干呕，床底下扔着沾满呕吐物的作训服，李虎像尸体般挺在上铺，只有偶尔抽搐的小腿证明他还活着。
杨琦轻手轻脚地取出干净作训服，突然发现枕头上放着个苹果。
底下压着张纸条，许三多歪扭的字迹写着："给副班长，今天医务室发的。"
意识空间的入口在疲惫中格外清晰。
杨琦刚沾到枕头，就看见赵云和养由基站在演武场中央。
杨琦的视线刚在意识空间聚焦，赵云手中的白蜡杆就破空而来。
枪尖在距离咽喉三寸处骤停，激起的气流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反应慢了。"赵云收枪负立，白色战袍下摆纹丝不动，"战场瞬息万变，岂容懈怠？"
演武场的青石板泛着冷光，西周的火把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杨琦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作训服在进入空间时己自动换成粗布劲装。
杨琦咽了口唾沫，让他心惊的是赵云的眼神——那对常年含笑的眸子此刻冷如寒星。
"持枪。"
简单的两个字让杨琦浑身绷紧。
他接过抛来的白蜡杆，掌心立刻被粗糙的杆身磨得发烫。
这杆枪比81式自动步枪重两倍有余，枪头红缨在夜风中如血浪翻涌。
"中平枪，起手式。"
杨琦沉腰坐马，枪尖平指赵云咽喉。
这个他练过千百遍的动作，今日却让右臂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水顺着眉骨滑入眼眶，刺得眼球生疼。
"形似而神散。"赵云突然旋身，枪杆横扫杨琦下盘，"战场分神，九死一生！"
杨琦仓促格挡，两杆相撞的震感从虎口首窜天灵盖，他踉跄后退三步，后脚跟磕在演武场边缘的石锁上，差点栽出界外。
"废物！"养由基的箭突然钉在杨琦脚前，箭尾白羽嗡嗡震颤，"呼吸紊乱，脚步虚浮，如何持枪？"
深吸一口气，他重新摆开架势，这次枪尖稳如磐石。
"善。"赵云微微颔首，突然暴起发难，"看枪！"
白蜡杆化作银龙，点、刺、挑、扎如暴雨倾盆。
杨琦拼命回忆这些天学的格挡技巧，枪杆相击的火星不断在黑暗中迸溅。
第七招时，赵云突然变招，枪身如蟒蛇般缠住杨琦的武器，一绞一抽——
"撒手！"
杨琦的虎口迸裂，白蜡杆脱手飞出。
他跪倒在地，看着鲜血从掌心蜿蜒流下，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血洼。
"拾起来。"赵云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当杨琦第三次被击倒时，养由基终于放下长弓走来。
老将军布满老茧的手捏住杨琦右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脉象浮滑，气散而不聚。"他浑浊的眼底闪过精光，"今日加练吐纳。"
箭靶场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个陶瓮，瓮口仅容一拳。
养由基舀起一瓢水注入其中："一炷香内，呼吸不得溅起水花。"
杨琦跪在瓮前，鼻腔距离水面不过寸许，第一缕气息刚出，水面就泛起涟漪。
"啪！"
养由基的藤条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痛感让杨琦险些栽进瓮里。
"气若游丝，绵长不断。"赵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想你持枪时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