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晴想起那封密信,想旁敲侧击一番。
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谦恭,看向周镇海:“周校尉,说来惭愧,我们对九牧国这沿海的情形,实在是一知半解。日后若有机会,也想去那更繁华的州府见识见识,比如……常听人提起的东海郡?”
周镇海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这次交易能捞多少油水,闻言呷了口秦沐晴让人奉上的粗茶。
周镇海动作微微一顿,咂咂嘴,那双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堆笑道:“东海郡?”
“哎呀,那可是个好地方!秦姑娘有眼光!咱们九牧国东南沿海,要说最富庶的,那东海郡绝对排得上号!遍地流金淌银呐!郡守王大人,那更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手眼通天,权势赫赫!”
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自己也与有荣焉。
“哦?”
秦沐晴故作惊奇,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听校尉这么一说,东海郡倒真是个让人心向往之的宝地。只是,我们姐妹毕竟是外来户,人生地不熟,根基浅薄得很。不知那东海郡……可有什么特别需要留神避讳的人和事?”
她微微欠身,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也愈发诚恳:“还望校尉能指点迷津一二,免得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哪路过江龙,那可就糟了。”
周镇海放下茶杯,干笑了两声,脸上的肥肉跟着抖了抖:“秦姑娘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要说避讳嘛……嘿,在哪儿讨生活都一样,和气方能生财,安守本分,别惹是生非就成。”
“东海郡的王大人治下严明,律法森严,只要秦姑娘你们是正经生意人,安分守己地做买卖,官府自然会保你们平安无事。”
他说得一套一套,冠冕堂皇,却像是背书一般,没多少实质内容。
这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跟泥鳅似的。
她面上笑容不变,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提起:“校尉说的是。只是小女子曾偶然听闻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说东海郡那边,似乎与樱花国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紧盯着周镇海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咳!咳咳!”
周镇海闻言,像是被茶水呛到了一般,猛地咳嗽起来,脸颊都涨红了几分。
他连忙摆手,眼神有些慌乱,语气也陡然重了不少:“秦姑娘!这话可不敢乱说!九牧国与樱花国,虽然隔海相望,但却有争锋!”
“东海郡乃我朝东南屏障,王大人更是当今陛下倚重的大臣,忠君体国,岂会与那狼子野心的倭寇有所牵连?秦姑娘,这种空穴来风的谣言,以后可千万莫要再提了,传扬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他说话时,额角隐隐渗出了汗珠,显然这番话触动了他的某根敏感神经。
雪姬在一旁静静地端坐着,闻言,那双一首低垂着的、如蝶翼般纤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端着茶杯的手,指节也微微泛白。
秦沐晴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心中反而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东海郡,十有八九和那封密信脱不了干系。
她连忙起身,故作惶恐地连连作揖:“是是是,是小女子失言了,胡言乱语,还望周校尉千万莫要怪罪!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无稽之谈,当不得真!”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周镇海的神色。
周镇海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见秦沐晴认错态度良好,脸色才稍缓,还是决定提点:“秦姑娘知错就好。出门在外,言语上尤其要谨慎。这东海郡水深,里面的门道多着呢,不是你们这些……嗯,寻常商户能轻易涉足的。”
他顿了顿,又恢复了那副商人嘴脸,话锋一转:“依本官看,秦姑娘你们这岛屿就挺好,远离尘嚣,清静自在。你们若真缺什么物资,只管跟本官开口,本官门路广,能帮衬的,一定尽力而为。何必非要去那是非之地趟浑水呢?”
他这是既想继续从秦沐晴这里捞好处,又想把她们牢牢困在这岛上,免得她们真的去了东海郡,万一捅出什么篓子,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秦沐晴见他这又想当又想立牌坊的模样,知道今日是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
她顺水推舟,笑道:“周校尉说的是,是我们姐妹们见识浅薄了。那日后,就还要多多仰仗周校尉照拂了。”
这周镇海,你越是这般遮遮掩掩,越说明这东海郡里有大文章!
......
不多日,物资清点交割完毕,有了这批物资,沐晴岛的生存压力骤减。
在秦沐晴的规划下,岛屿的防御工事被重新设计和加固之外,同时也做了隐藏掩饰布置。
利用鬼冢兵卫舰队留下的残骸和物资,修建了更加坚固的瞭望塔和射击平台。
环岛的关键位置,都设置了明哨暗哨,以及各种巧妙的陷阱。
王大锤的“作战堂”日夜操练,那些新收编的樱花国降兵,在雪姬和山田贤二的管理下,也逐渐融入了沐晴岛的军事体系。
秦沐晴引入的队列、阵型、协同作战等理念,让这些原本只懂单打独斗的海盗和武士,开始有了正规军的雏形。
刘三鞭的“后勤司”则负责岛内的生产建设。
开垦荒地,种植作物,修缮房屋,管理仓库。
在他的精打细算和“功勋簿”的激励下,沐晴岛渐渐摆脱了纯粹依靠劫掠为生的模式,开始有了自己的产出。
雪姬除了协助管理樱花国降兵,还真的开始教导一些核心成员学习樱花国和九牧国的语言文字。
她带来的那些医书药方,也派上了大用场,岛上的伤病员得到了有效救治。
整个沐晴岛,在秦沐晴这位“秦大当家”的部署下,焕发出勃勃生机。
昔日的贼窝,正在一点点蜕变成一个戒备森严、初具规模的海上军事堡垒。
秦沐晴站在新建的瞭望塔上,俯瞰着下方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却并未放松。
“实力,一切的根本还是实力。”秦沐晴喃喃自语。
......
而远在樱花国的藤原信长,此刻正为另一件事头疼。
鬼冢兵卫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早己传回,令他震怒异常,但更让他心烦的是国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对势力。
雪姬公主虽然逃脱,但一个没有根基的女人,暂时还翻不起大浪。
“传令下去,”藤原信长对着心腹沉声道,“国内未稳之前,暂缓对雪姬的追捕。先将那些跳梁小丑一一清除,巩固吾之大位,方是上策。”
藤原信长知道,与其耗费精力去追捕一个远在海外的公主,不如先稳固自己的统治根基。
待他彻底掌控樱花国,区区一个雪姬,不过是囊中之物。
而正是藤原信长的这个决定,无形中给了秦沐晴和沐晴岛一丝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