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深,昭阳殿陷入沉寂。
沈微月蜷缩在耳房冰冷的硬板床上,怀里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翠花。额头上御赐的化瘀膏散发着清冽的药香,却丝毫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和后怕。
柳如烟腰间那块玉佩!那股与操控她的系统同源、却更阴冷粘稠的能量波动,像跗骨之蛆盘踞在她脑海里。
【……那玉佩绝对有问题!系统刚才被它干扰了!】
【……柳如烟……她才是系统的亲女儿?还是……她也控了?】
【……暴君最后那个眼神……他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他能‘听’到玉佩的能量?】
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粥,让她头痛欲裂。更糟糕的是,体内那股属于系统的冰冷能量,在玉佩的干扰余波散去后,非但没有平静,反而像被激怒的毒蛇,开始在她西肢百骸疯狂地、无声地噬咬!强度5级电击的余威和任务失败的惩罚机制,正以另一种更阴毒的方式折磨着她——没有剧烈的疼痛,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的麻痹和虚弱感,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
【惩罚执行中:神经抑制。持续至下次任务完成。警告:核心剧情偏移度30%,即将触发修正程序。】 系统的电子音恢复了冰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沈微月咬紧牙关,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她艰难地侧过身,将脸埋进带着霉味的枕头里,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意识在剧痛和麻痹的拉锯中渐渐模糊,沉入黑暗的深渊。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然后是刺骨的寒冷。
漫天大雪,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她(或者说,是原主被书灵操控的身体)站在雪地里,手中握着一把冰冷的匕首。视线前方,是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少年。那张沾满血污、却依旧能看出日后凌厉轮廓的脸……是萧烬!
“为……为什么……” 少年萧烬艰难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漫天风雪和她冰冷的身影,充满了不解和……被至亲背叛的绝望。那双眼睛,像受伤的孤狼。
她的身体(控的身体)发出冷酷的笑声,高高举起了匕首!
“不——!!” 梦境中,真正的沈微月灵魂在嘶吼,拼命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就在匕首即将刺落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原主身体)撞开!她(沈微月自己的灵魂)扑在了少年萧烬的身上!
噗嗤!
冰冷的刀锋穿透了她的后背,剧痛瞬间席卷了所有感官!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少年苍白的脸,也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濒死的剧痛中,她(沈微月)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撞开她(原主身体)的人……视线却模糊不清,只有一片刺眼的白光,和一张同样模糊、却让她感到无比亲切和心碎的侧脸轮廓……
“别……别死……” 她听到自己(沈微月的灵魂)在少年耳边用尽最后力气呢喃,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雪……雪太大了……要……要……”
“要活下去……” 少年萧烬沾满她鲜血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濒死的面容,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混杂着痛楚和某种奇异光芒的震撼……
耳房内。
“雪……太大了……要……活下去……” 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呓语,从蜷缩在床上的沈微月口中溢出。她的身体在薄被下不安地颤抖,额上冷汗涔涔,眼角有晶莹的泪痕滑落,没入鬓角。
紧闭的耳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萧烬不知何时站在了这里。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床上那个深陷梦魇、脆弱不堪的身影上。
沈微月细微的呓语,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异常敏锐的听觉神经。更强烈的,是那些不受控制、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混乱却充满巨大情感冲击的碎片!
【……雪……好冷……血……好多血……】
【……别死……活下去……】
【……对不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痛……好痛……】
这些碎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都沉重!伴随着强烈的绝望、不甘、心碎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守护之意!
萧烬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他放在门框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脑海中那些被刻意尘封、扭曲的前世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轰然炸裂!
大雪……血泊……冰冷的匕首……少女扑过来时决绝的背影……还有……那张被血污模糊、却在此刻与床上这张苍白脆弱的脸庞逐渐重合的面容!
是她!
那个在雪夜扑上来替他挡刀的身影!
那个他前世恨之入骨、今生归来誓要虐杀的仇人沈微月!
可记忆深处那双濒死时望着他的眼睛,那声微弱的“活下去”……那眼神里的痛苦和……温柔?和他记忆中阴狠毒辣的沈微月,判若两人!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萧烬浑身僵硬。他重生归来的所有信念,在这一刻出现了致命的裂痕。恨错了人?那前世操控沈微月身体杀他、今生又操控她作恶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沈微月似乎被更深的梦魇攫住,身体猛地一颤,痛苦地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她无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宽大的寝衣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萧烬的目光骤然凝固在她手腕内侧——那里,赫然有一道极其浅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月牙形的旧疤痕!
这个疤痕……他前世濒死时,抓住的那个挡刀少女的手腕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疤痕!位置、形状……分毫不差!
轰——!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试探、所有的不解,在这一刻被这铁一般的证据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荒诞却让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真相!
他恨错了人。
他心心念念要报复的仇人,是前世为他挡刀、今生被他百般试探折磨的……恩人!
而那个操控一切、扭曲记忆、玩弄他们命运的……就是她口中那个“系统”!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滔天怒意、蚀骨悔恨和尖锐痛楚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萧烬胸腔里奔涌!他死死盯着床上那个因痛苦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身影,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就在这时!
【警报!警报!检测到核心人物萧烬情绪剧烈波动!世界线修正程序强制启动!终极任务发布!】 系统冰冷刺耳的警报声如同丧钟,在沈微月昏沉的脑海中猛然炸响!
【终极任务:即刻刺杀萧烬!】
【任务道具:淬毒匕首(己传送至枕下)】
【任务奖励:解除所有束缚,回归原世界。】
【失败惩罚:宿主灵魂抹杀!世界重置!倒计时:一炷香!】
同时,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狂暴、更冰冷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沈微月残存的意识!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从灵魂深处炸开!她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双眼在黑暗中骤然睁开,瞳孔涣散,只剩下纯粹的、控的冰冷杀意!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僵硬地伸向枕下,握住了那把凭空出现的、淬着幽蓝寒光的冰冷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