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重来了。
我坐在窗边,托着腮帮望着外面。
果然不以人类的身份陪她走到最后不行吗?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明明这个世界没有敌视人类的种族,也没有瞄着主角生命而来的杀手,就连唯一具有威胁的野生动物我也搞定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人所谓的幸福竟是如此难以获取的东西吗?
亦或是……
我看向一旁在对沙车进行清洁的塔蒂安娜,她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朝这边递来一个微笑。
这个女孩已经被命运还是什么的给诅咒了吗?
不,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通关条件,世界早就在起点一直重置了吧。
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突然回想起,塔蒂安娜似乎很热衷于“星月节”这个节日,纵使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依旧挂念着。
看来重点在于这个星月节上。虽然陪塔蒂安娜办过一次,不过说到底那也只是她用手上仅有的材料弄的,实际是怎样呢?
夜深人静,我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塔蒂安娜的房间,她正在酣睡,时不时发出呓语。
明明眼角挂着泪滴,嘴唇却微微扬起,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做噩梦还是美梦了。
那么,稍微借用下你的记忆吧。
我将手悬在塔蒂安娜上方,一块碎镜般的东西从她身上浮起,镜中映射着不断变化的影像,那是她的灵魂碎片,同时也是记忆。
我用手触碰碎片。
.
太挤了。
一个沙车房间内塞八个人实在太挤了。
或许有人会奇怪这个鸟不生蛋的世界怎么凑出八个人来,严格意义上讲包括我在内,这房间里没一个活人。
没错,其他七个都是没有灵魂的傀儡。
“唉……橡你别弄这个了,负责递材料吧。”
听了我的吩咐,长得和橡别无二致的傀儡踩着另一个穿军服女性的脑袋翻上二层床,将堆放在床板上的彩色纸条和装有黑色粉末的小瓶一一递给下面的人。
即使思维方式和本体相同,这些家伙也不具备人类的观,所以才会像这样将旁人当作物品使用,被踩的那一方也毫无怨言,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在这里的七个傀儡都是以我经历过世界的女性为原型的,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女性人类更擅长手工制作这类精细活。但实践后才发现这并不绝对,橡就是典型,房间角落那堆腌菜一样的废品就是她的杰作。
相比之下,爱丽丝和哑巴简直就是专家,不止制作效率比其他人快,做出来的成品也精致得多。果然天分是因人而异的么。
至于成品,就是现在我手上还没指甲盖大的折纸小星星。
在塔蒂安娜的记忆中,我看到真正的星月节除了篝火歌舞以外,还有个很重要的活动。人们会抓起一种星型的植物种子投掷到火堆里,届时种子会爆开,噼噼啪啪地在火中像群星一样闪着光。
那种植物似乎在人类聚落很常见,我看到它们生长在房子边缘的每个角落,然而在沙贼的城镇却一株都没看到,难道会因为人迹的减少而消失么?由于没直接接触过,我也没办法很好地复现出来,只好采用了替代方案——在星型折纸里填充少许火药,应该也能达到相近的效果。
嗯?为什么不直接做出一个成品然后复制?我觉得既然要做,那就做华丽点,塔蒂安娜在观察色彩缤纷的沙子时不是显得特别兴奋么?所以把这个也弄成各种颜色的一定能讨她开心。但如果由我先弄出一堆成品来,再一个个替换纸的颜色,那效率就太低了,对,说白了就是麻烦,交给傀儡们来做也能赶在星月节之前达到需求数量。
不过代价就是,本就不大的房间变得拥挤不堪,而我这个没卖力的为了不干扰到她们,只能像幅画一样紧贴在墙上。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急忙让傀儡们消失,紧接着眼疾手快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倒进木箱藏到床下。
“约翰?你在和谁说话?”
塔蒂安娜缓缓推门进来。
由于我这次没有用商人的身份了,所以她对我的称呼又变成了另一个随意取的名字。
“别在意,只是我的自言自语。找我有什么事?”
“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啊不对,说重要也很重要吧。约翰教了我保存食物更久的方法,还帮忙弄来了很多吃的,都多亏了约翰才能度过这次食物危机,所以我想正式向你道个谢。”
“不用谢我,保证沙车食物充足也是为了我自已,而且,很快会消耗不少。”
“很快?”
“星月节,快到了不是么?”
我反问回去。
“啊!”塔蒂安娜猛一合掌,“果然约翰那边也有这个节日啊!是啊,星月节,好怀念呐……”
接着她就开始自顾自地说起以前星月节时怎么怎么样,有多热闹多好玩。
是是,从你的记忆里已经充分了解过了。
“所以,我提议再办一次星月节,怎么样?”
只怕这样下去她会说一整天,我连忙打断道。
“只是,就我们两个人,感觉有些寂寞……不,就算只有两个人,星月节也是星月节!嗯!来办吧!一定要玩到尽兴!”
“是不是只有两个人,可说不准哦。”
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诶?”
“人生就是一辆沙车,就像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我一样,谁又会知道在哪一站,会有什么人上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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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开始彩排吧。
我扫视了在我面前站一排的人,或者说没灵魂的躯壳。
我借着塔蒂安娜在沙贼城镇探索的功夫,偷偷溜到城外的隐蔽处,创造出一辆沙车和一些人形。
首先是眼前这名身高近两米,神情严肃的军人,明明只是四十岁出头却已经白发斑斑,他的右手被一只几乎有他半个身体大的机械臂所取代。这个人叫将军,当然不是本名,但我从来没听人以其他方式称呼过他,所以干脆也就这么叫了。和视点属于同一个世界,同时也是那个世界的“主角”。
我打算让他扮演沙车的车长,干练的造型能给人留下可靠的印象,不过,可不能就让他以这身行头登场。随着我的触碰,那巨大的机械义肢一点点缩小,同时钢铁也在逐渐转化成血肉,转眼间他的右臂已经变得和成常人无二。
将军那身迷彩色的军服也开始褪色变形,代表着历战的勋章也随那只机械臂一起消逝,虽然我不知道沙车的车长应该是什么样,但还是按照自已的印象给他换上了一身列车长般的制服。
嗯,看起来是挺像那么一回事。
我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是迪维特尔、安森、黑以及橡。
这几个都是老熟人了,嗯,似乎不是熟人的话我也不会弄出来,总之,他们都都是比较熟悉交通工具或者身手敏捷的人,这样就算不用我盯着也能保持沙车正常运行。
然后想让星月节办得盛大,餐点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寒酸。我本想亲手下厨的,但有前车之鉴,塔蒂安娜的体质似乎无法承受我的手艺,虽然遗憾,但只能降格让老板代为操刀了。
最后我想了又想,决定把哑巴也加入队列。队伍里有一个柔弱的女孩能让塔蒂安娜放下防备……等等她有防备心吗?算了,反正哑巴做事也挺利落的,应该能帮上其他人不少忙。
我将他们全部分配到岗位上,进行几次运行测试后做了最终调整,一切准备就绪。沙车朝着沙海奔驰起来,它将在星月节的前夜重新和我们汇合。望着逐渐远去的沙车,我相信他们能在星月节中扮演好各自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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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该说不愧是塔蒂安娜么,在那辆沙车靠过来之前,她就已经站在沙车顶上兴奋地跳着挥着手了。
新来的沙车靠在我们边上,稳稳停下,塔蒂安娜像是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步伐轻盈地跑到沙车门边,眼中满是期待。
“外面的,闪开点,伤到你我可不负责!”
从门的那一边传来一声冷冷的警告,下一刻,车门被粗鲁地踹开抬上去,橡从里面走了出来。
想让这些躯壳说话并不难,只要我在附近,就能操控他们的声带。所以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场演给塔蒂安娜看的木偶戏。
“啊、你好——”
“等等,我不是管事的。”橡举起手打断了塔蒂安娜的问候,侧过脸朝沙车里面大喊,“喂!你们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我说了多少次别溜进厨房!怎么,平时给你吃的还少了吗?”
只见老板拎着小个子的迪维特尔走下沙车,毫不客气地将他扔到沙地里,后者则直接坐起身,摸着脑袋乐个不停。
“这不说明你的料理好吃到难以抵挡嘛,通融一下~”
“哼。”
老板别过脸去,不给迪维特尔好脸色看。
接着出来的是黑和安森,两人都一言不发。其实我也想让他俩说点什么,但我实在想不出一本正经的安森和总是沉着脸的黑这种时候会有什么对话。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哑巴,她和塔蒂安娜眼神对上后,轻轻弯腰点了点头。奇怪,怎么感觉躯壳的她和平时没什么变化?
最后,随着沉重而稳健的脚步声,车长,也就是将军也下来了。他整个人比车门还要高一点点,只能微微屈身钻出来。
“好高哇……”
在将军站直身体的时候,我听见塔蒂安娜小声发出感叹。
将军整理了一下衣着,将目光投向塔蒂安娜:
“没想到这段路还有其他沙车在运行。幸会,贵沙车只有二位两个人吗?”
“啊是、是!就我们俩!其其实我们只是在追寻一辆沙车,不是沿着路线走!”
面对将军的压迫感,就连塔蒂安娜也少见地紧张起来,说话跟打报告一样,每一个字都在扯着嗓子喊。
双方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将军向塔蒂安娜大致说明了来意。
“哇~”
沙车组已经开始从车上搬运物资搭建营地,塔蒂安娜却仍半张着嘴像个木头人一样呆望着。
“想帮忙的话就去帮啊。”
我走到她身旁说道。
“我会的!”塔蒂安娜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我,“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掐我一把?”
“为什么?”
“我怕自已是在做梦……啊呜!”
塔蒂安娜双手抱住脑袋发出可爱的声音,原因是我拿生火用的木棍敲了下她的头。
“怎么样,不是在做梦吧?”
“呜呜……只要轻轻掐下我就好了嘛……痛死了……”
塔蒂安娜眼里噙着泪发出抗议。
“再不去别人就忙完咯?”
“哇我现在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