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鸟儿正在枝头叽叽喳喳地争辩着,察觉到人的视线,又立马安静飞远。鸟儿离去的身影,仿佛将少女的思绪引向过去。
“我生在一个家教严格的家庭,作为家族的继承者,从小时间就被排得满满的,白天练习剑术,夜晚则要攻读难啃的政治书籍。因为家父‘高位者不结无名之士’的思想,幼时的我没有任何同龄玩伴,甚至连何为玩乐都不曾了解。大概是对这样的我有所怜悯,某天,剑术老师为我带来了一本书籍。
一开始,我觉得世上所有书都和政治书本一样生硬又无聊,随手便把那本书扔到了一边。起因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学到头昏脑涨时的余光一撇,只记得我被深深吸引住了。
那是一副墨迹有些淡的插画,的书页刚好把插画的大半显露出来,画上,一名小小的人持剑面对比自已大几十倍的怪物却毫无惧色,我只觉得,‘好帅气啊’。
我开始对那本书有了兴趣,每晚都偷偷留出一些时间来翻读,我也了解到,起初画上的人,便是书中的主角‘剑圣’。
一开始并不强大,但剑圣从不吝于帮助他人,即使深知自已弱小,仍勇于面对强敌,不知不觉间,剑圣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同伴,他本人也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
真好啊,要是我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就好了……
正当这么想时,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我脑海里。
书中的剑圣,一定存在于世界的某处吧!那我就去找到他,跟他学习剑圣之道,那么我是不是也能焕发出一样的光彩?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才离开故乡,开始了旅行。”
羽鹿像祈祷般将双手放在胸前,但那微颤的手指连合十都做不到。
即使她已经述说完,霖帆依旧保持着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剑圣吗……那本书的主角,应该描绘的是一个普通人渐渐成长为剑圣的故事吧,但接触这类书籍极少的羽鹿误解成了“剑圣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同时,她也没理解书中的剑圣只是个虚构人物。
“所以,看到很弱却仍试图帮助他人的霖帆,你觉得他就是你在找的剑圣?”
说到“很弱”这个词时,霖帆的脑袋明显向下坠了一下。
“没错!就连那份弱小都和书里一模一样!所以我一眼就确信了,霖帆就是我在找的剑圣!”
羽鹿爽朗的认同又给了霖帆一记猛击。
终于,他叹了口气,用有些不自信的声音开口了:
“我想你弄错了,我和那位剑圣有决定性的不同……我无法成长,没有变强的可能性。”
“何以见得?”
我问。
“师父说过了,我没有资质。我的未来已经敲定了。”
“这可难说哦。”
“诶?”
“你忘了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了?”
“啊!心剑!”
霖帆总算重新有了精神。
“那么,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了。”
我转头面向羽鹿说。
“一定要好好养伤哦,不要勉强自已。”
这话轮得到你来说吗?
我朝霖帆一撇眉,随后上前一步,拍了拍羽鹿的肩膀。
“中间带向导的事,麻烦你再考虑一下。”
少女脸上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那么,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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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天已经暗下来了,原本应该去吃晚饭的,但霖帆怎么都想先看看心剑,于是我们来到了锻造屋。
铁锤老爷子躺在门边的摇椅上睡得正酣,有节奏的呼吸吹得他脸上的落叶一翘一翘。
“睡这种地方,会着凉吧。”霖帆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老人,“铁锤爷爷,醒醒,晚上天凉了。”
摇晃间老人腰上的铁锤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才将老人惊醒。
迷迷糊糊看了看我们,老人似乎明白了状况。
“哦,来了啊。”
他发出重重的鼻音。
“老爷子回屋休息吧,这边拿了剑就走,不用管我们。”
我说道。
“慢着。”老人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弓着身子站起来,“怎么说也是弟子的首个作品,验收时我怎么能不在场。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不能给我的门面添点光。”
“剑不是一直放屋里的吗?我还以为你都先看过了呢。”
“出鞘的心剑除了它的主人谁也不能碰,这是规矩!”
老人绕过我们首先走进屋内,朝我们努努嘴。
我和霖帆互相看了看,一前一后跟着走进了房间。
“拿好了。”
我本想随意地将剑扔给霖帆,他却郑重其事地举起双手来接,反倒搞得我不知该摆出什么态度。
“哦……这就是!”
霖帆小心地捧起剑,细细观摩着。
这把剑总体是参照缘嫣以及那些执剑司的心剑定的型,剑柄我按照视点的建议,加入了些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设计,这一点就连铁锤老爷子也不禁称赞过。剑格为了整体的平衡性,没有做得过于浮夸,根据我的观察,霖帆应该也属于那种更重视实用性的人。
剑鞘则是引人注目的核心,通体乌黑,散发出深沉而神秘的光泽。材料取自上等的乌木和黑钢,表面经过精细的打磨,触感如丝般光滑。剑鞘上镶嵌着银色的花纹,花纹如焕发的新枝,精致而错综复杂。
鞘的背面还有一道细腻的绳带,既可以用来系在腰间,也可以方便地背在肩上。唯独这条带子是那叫地衣的小丫头做的,如果忽视那灾难般的制作过程的话,绳带可以说编织得很精致,一丝一线都能感受到编织者倾注其中的精力。
最后,蕴藏于那剑鞘之中的剑刃,也是重中之重,为了展现它优于其他剑的性能,我使用了这个世界本不存在的高强度合金。这种合金即便是锻铸成普通的剑,也能做到吹毛立断快如名刀,倘若将其用于心剑,想必强度更是超脱凡响吧。
就算是夺走这个世界最强心剑的宝座也不为过……嗯,不愧是我。
“试剑的话去外面试,别把我的工房弄乱了。”
“我觉得已经够乱的了。”
“诶!想挨打吗,你这不肖弟子!”
老人挥舞着锤子将我们赶出房间,然后抱怀斜靠在门边。
霖帆移步至院落中央,咽了口唾沫,双手握住剑鞘和剑柄。
“我要拔了……”
铁锤老爷子也不再作声,两眼注视着霖帆的心剑,眨都不带眨一下,仿佛此刻正在举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伴随着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剑锋如长蛇出洞般从剑鞘中滑出。即使在夜色里,剑身仍透着肉眼可见的白,刃边反射着灯火的橙光。
“好漂亮的剑……比镜子还要光滑,没有一点瑕疵……”
霖帆将剑竖在自已脸前,剑身映衬出他的面容。
那当然,毕竟我也下了一番功夫,称得上自信之作了。更重要的是,制作过程纯手工,没有借助任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奇小能力……好吧,材料除外。
霖帆试着挥动了两下,就和我预料的一样,剑刃划破空气发出飒爽的声音,但霖帆脸上的表情,却变成了疑惑。
“奇怪……”
“怎么了?”我问,“如果是觉得握把不趁手,我可以再调整下。”
“没,用起来感觉很好,只是……脑海里没有涌现祝词……”
“祝词?那是什么?”
“因为是过于常识性的问题,我没和你解释,谁知道你连这种常识都不清楚。”铁锤老爷子用锤子轻敲着自已肩膀,稍作思考,“无论是属于谁的心剑,都具备某种力量,而引出这种力量需要的就是祝词,祝词会在将出鞘的心剑握在手心时自动浮现在使用者的脑海里,就算三岁小孩拿着也能自如使用。”
“那为啥霖帆的剑没感受到祝词?”
“那是你的问题!我看就是锻造失败了!哼,还自信满满的,这种失败品也有脸拿出来交货,我看还是回去练个几年吧!”
老人似乎瞬间失去了兴趣,摇着头走回了房间。
诶?是我的问题吗?明明每一步都是按步骤来的啊。
我转向霖帆,对方脸上的兴奋,已经全然转变为了失落。
“那个,怎么说呢,抱歉,我会试着再造一把的,下次一定确认没问题了再交给你……”
“不,不用了,我觉得不是无的问题。其实早就该想到了,像我这种没有资质的人,怎么可能拥有强大的心剑……我用这把就好,谢谢你愿意为我铸剑。”
虽然兴致很低,但霖帆还是小心将剑收起来,朝我挤出个笑容。
“老爷子不也说了,纯粹是我的问题,大概是哪一步操作出了问题,你别往心里去——喂,在听吗?霖帆?”
霖帆保持着勉强的笑容,对我作了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唉,真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家伙。
不过,我也没想到,自信作会失败,早知道先提前检验一下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既然商品卖相不好,那就做好售后服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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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换药了。”何医师拿着药包走进房间,随意看了眼病床前的食物容器,露出些许不悦的表情,“唉,又带些乱七八糟的街头小吃来探病,要是和药性相冲,好得起来才怪。”
“反正我的手也不可能治好了吧,再不让吃好吃的,我会郁闷死的——”
羽鹿贫嘴到一半,突然盯着自已的手不动了。
“怎么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何医师上前询问道。
“手指……感觉有些刺刺的疼。”
“疼?让我检查一下。”
说罢,何医师便麻利地为羽鹿拆起绷带,当拆下最后一条沾着血迹的袋子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不可能的……”
何医师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似乎意在将眼前之物洞穿。
连接在羽鹿两只胳膊前端的,是手掌,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怪就怪在,那两只手上连一点伤口,或是愈合的留下的疤痕都没有。皮肤白皙而光滑,甚至连常年挥剑在掌心留下的剑茧都没了踪影!
“我能碰碰看吗?”
得到羽鹿的同意后,何医师轻轻将指尖在羽鹿手上划过。
“简直像新生儿一样……感觉痛吗?”
“不痛,倒是有点痒。”
得到回应后,何医师又试图用了点力,按压羽鹿的手指。
前者指尖猛地一抽。
“怎么了,医师小姐?”
“怎么会!本应断掉的筋脉,居然连上了?!”
“诶?难道说……”
“你试试能不能活动手指?”
“唔……咦?能动……能动!”不知是不是一时太过激动,泪花控制不住地从羽鹿眼中涌出来,她猛地抱住了站在床边的何医师,用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语调大喊着,“医师小姐,我的手治好了!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不,不是我做的,你冷静点……”
不擅长应付这种事的何医师费了好些劲才将羽鹿推开,整理了一下衣着。
不合理,这压根不可能。
这个女孩的伤,她是亲眼看过的,虽说触目惊心,但绝不会忘记。十根手筋,就像被火烧过的蜘蛛网一样,完全地断开了,就连末端都被灼烧到卷曲坏死,即使有能将断肢接回的技艺,也回天乏术,更不用说像这样恢复如初了。
简直就像被无形的力量重新塑造过一般……
想到这儿,何医师的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她甩甩头,将这些想法从头脑里驱赶出去。
自已是医师,怎么能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大概是眼前女孩体质特殊,有着超乎寻常的身体修复能力吧。
“嗯,没错,你的手确实是恢复了。”
何医师点点头,做出最终判断。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霖帆——”
“慢着,还要再观察一下状况,接着留在医馆一天,明天才能走。”
“诶?呜……怎么说也是恩人的命令,那好吧……”
“差点忘了,还有封剑省那边的传话:一康复立即前往封剑省登记,身份确认完毕后才给予个人自由。”
“怎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