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西年七月廿三，朱雀门前的地砖缝里渗出黑油。当宇文临的白袍染上第一滴雨时，这个宇文世家最后的传人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青龙坊槐树下，埋着掀翻长安的钥匙。"
"放箭！"
城楼上箭如飞蝗，宇文死士却顶着浸透黑油的牛皮盾步步逼近。程咬金抡起陌刀劈开盾阵，刀刃却卡在掺了辽东铁的牛皮里。忽然有死士吹响骨笛，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青铜摩擦声。
"退！"魏征扯着程咬金滚下马道。下一秒，他们方才站立处轰然塌陷，青铜龙喉破土而出，喷出腥臭的黑水。
李世民立在丹凤门阙楼上，看着黑水漫过朱雀大街。当第一簇火苗从平康坊窜起时，他转身对李靖说："还记得虎牢关之战吗？"
李靖瞳孔骤缩："陛下要用'火龙卷地'？可长安城......"
"所以朕要借这场雨。"李世民举起三棱箭，箭头裹着孙思邈特制的药粉，"宇文临想用隋炀帝的龙船烧城，朕就用他的火油炼长安！"
暴雨倾盆而下。当宇文临踏上承天门台阶时，突然发现雨水在龙喉中变成紫烟。他惊恐地回头，看到二十艘五牙战舰正从地裂中升起，船帆却被黑油浸透。
"放！"
李世民亲自挽弓，火箭化作流星雨。药粉遇水即燃，黑油化作冲天火龙。宇文临的白袍瞬间焦黑，他发疯似的扑向龙喉："杨广陛下，臣来陪......"
话未说完，青铜巨龙突然张口。真德女王站在龙舌机关上，臂弯疤痕正对龙喉中的星图："陛下，紫微移位了！"
地动山摇间，所有龙喉调转方向。火流如天河倒灌，将五牙战舰冲回地底。宇文临抓着半截桅杆，突然看见李世民立在火龙之上，恍若当年太原起兵时的那个玄甲少年。
"杨广做不到的，朕做到了。"李世民剑指苍穹，"这万里河山，朕守得住！"
三日后，青龙坊槐树下挖出个铁匣。匣中羊皮卷记载着宇文恺最深的秘密：长安城下埋着九条青铜水脉，每条龙喉都对应着天上的紫微星。魏征抚摸着烧变形的星图："难怪他们要在七月十五动手，那夜紫微暗淡......"
"陛下！"程咬金突然闯进来，手里拎着个湿漉漉的铜壶，"渭水渔民捞到这个，壶里装着......装着宇文临的眼珠子！"
李世民接过铜壶，发现壶底刻着薛延陀文字。孙思邈蘸了点壶中液体，突然变色："是海人泪，产自新罗熊津江口！"
真德女王手中的茶盏突然跌落。她颤抖着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狼头烙痕："这......这是我新罗儿郎被掳时的印记！"
窗外秋风骤起，卷落满庭桂花。李世民捻起一朵金桂，轻轻按在舆图上的熊津江位置："传旨，明年开春，朕要东巡。"
贞观五年正月，洛阳行宫的冰裂纹瓷瓶突然迸裂时，钦天监正跌坐在满地瓷片中，手中罗盘的磁针正疯狂指向东北方。
"荧惑守心，太白经天......"老监正颤巍巍捧起龟甲，"陛下，东巡万万不可！"
李世民却将占卜用的蓍草投入火盆，青烟中浮现出熊津江的轮廓："当年汉武封禅，不也有人看见彗星袭月？"他转身拔出佩剑，剑光劈开缭绕的烟雾，"朕要看的不是天象，是人心。"
三日后，龙舟过汴州。程咬金盯着运河上突然增多的商船，陌刀柄渐渐攥出汗渍。这些挂着"苏杭绸缎"旗号的货船吃水太深，桅杆上却不见水鸟栖落。
子夜，值夜的尉迟敬德嗅到丝竹声中混着铁腥气。他假装醉倒滚入暗舱，指节叩响船板——夹层里整整齐齐码着高句丽制式的狼牙箭！
"报——"红翎信使撞开舱门，"新罗急奏！熊津江口出现鬼船，船首......船首塑着宇文临的模样！"
李世民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碎案头药碗。褐色的汤药在舆图上晕开，恰好染红新罗与高句丽的边界。
"陛下不可亲往！"魏征拦住要去甲板的皇帝，"让臣带水师......"
话音未落，整艘龙舟突然剧烈震颤。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运河水面翻起诡异的墨绿色。程咬金挥刀劈开舷窗，只见数以万计的铁爪勾住船帮，黑衣死士正顺着铁索攀援而上！
"护驾！"
尉迟敬德双鞭舞成旋风，却见那些死士被击落时，怀中滚出刻着"将作监"印记的火雷。李世民瞳孔骤缩——这正是去岁修河堤时丢失的那批军械！
混战中，一支鸣镝箭穿透三重纱幔。李世民偏头避过，箭簇擦着魏征官帽钉入舱壁，箭尾绑着的羊皮卷簌簌展开，露出半幅海图。
"是宇文世家的笔迹！"魏征扯下海图，"这标记......他们在耽罗岛藏了战船！"
突然，所有死士齐声高歌："杨广血，化沧溟......"旋即咬破毒囊。墨绿色的血溅在船板上，竟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五更天，程咬金从死士尸体上搜出块玉珏，纹路与真德女王的佩饰如出一辙。李世民着玉珏边缘的豁口，忽然想起那夜武德殿中，新罗女王臂弯疤痕的形状。
"传旨，"他蘸着血在海图上画了道弧线，"改道登州，朕要会会这些'鬼船'。"
七日后，蓬莱阁笼罩在咸腥的海雾中。李世民望着港外若隐若现的岛影，忽然将玉珏抛向惊涛："当年徐福东渡，带走了三千童男女。今日，该有人去接他们回家了。"
魏征正欲劝谏，海平线突然升起血色狼烟。瞭望塔上的水军惊呼："是五牙战舰！挂着......挂着陛下的龙旗！"
浓雾散去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二十艘前朝龙船破浪而来，船首的杨广雕像却全数换成了李世民模样。桅杆上，残破的"唐"字旗与簇新的"宇文"旗诡异共存。
"放火箭！"李靖挥动令旗。
箭雨没入浓雾，却传来金铁相击之声。当首舰冲破雾障时，甲板上赫然立着本该葬身火海的宇文临！他左眼嵌着铜壶中的海人泪，右手指向李世民：
"陛下可知，这三年我如何度日？"他掀开衣袍，露出爬满蛊虫的胸膛，"每日用新罗童男的血养着这些宝贝，就为等今天！"
真德女王突然冲出人群，短刃抵住自己咽喉："放了我新罗子民，否则......"
"否则如何？"宇文临大笑，"女王陛下当真以为，臂上狼头印是薛延陀所烙？"他吹响骨笛，女王突然浑身抽搐，心口烙痕中钻出条赤红蛊虫！
李世民剑光如电，斩断蛊虫的刹那，宇文临的舰队突然调转船头。程咬金最先发现异常——这些吃水极深的龙船，舱底绑着的根本不是压舱石，而是数以万计的新罗童男童女！
海风送来童稚的哭喊，混着宇文临最后的狂笑："陛下，选天下还是选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