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郑安平带着士兵投降了魏国,范睢作为推荐郑安平的人,按法律得受牵连。他就坐在草垫子上等着治罪,可秦王说:“任用郑安平是我同意的,和丞相没关系。”还再三安慰范睢,让他继续当丞相。但大臣们还是议论纷纷,秦王怕范睢心里不踏实,就下命令说:“郑安平有罪,只灭他自己家族,谁再提这事,立刻砍头!”大家这才不敢说了。
秦王给范睢的赏赐比平常还多,范睢怪不好意思的,就想讨好秦王,打算劝秦王灭掉周朝自己称帝。他派张唐做大将去攻打韩国,想先拿下阳城,打通去三川的路。
另一边,楚考烈王听说信陵君把秦军打得大败,春申君黄歇却没立功,带兵回来了,就叹气说:“平原君搞‘合纵’的主意,还真不是瞎扯。我要是能让信陵君当大将,哪还怕秦国啊!”春申君听了挺羞愧,就对楚王说:“之前‘合纵’,大王您是领头的。现在秦军刚吃了败仗,气势没了,大王要是派使者约各国一起攻打秦国,再请周王做主,打着天子旗号去征讨,那春秋五霸的功劳都不算啥了。”楚王一听很高兴,马上派使者去周朝,把伐秦的计划告诉周赧王。周赧王早就听说秦王想打通三川,有攻打周朝的意思,现在楚国要伐秦,正合了《兵法》里“先发制人”这一招,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楚王就和其他五国定下“合纵”盟约,定好日子一起出兵。
那时候周赧王己经没什么实权了,虽然顶着天子名号,也就是个空架子,啥也指挥不了。韩国、赵国把周朝土地分成两块,把雒邑的河南王城叫西周,把巩地附在成周叫东周,分别让两个周公管理。周赧王从成周搬到王城,靠着西周公过日子,啥事也干不了。
现在要发兵攻秦,周赧王让西周公去征兵,才招来五六千人,连买车马的钱都凑不出来。没办法,就去找国内有钱的富人借钱当军费,还写了借条,说等打完仗,用抢到的东西连本带利还钱。西周公带着这些人,驻扎在伊阙,等各国的军队。
可当时韩国刚被秦国攻打,自己都顾不过来;赵国刚解了围,心里还害怕着呢;齐国和秦国关系好,不愿意一起出兵;只有燕国将领乐闲、楚国将领景阳的两支军队先到了,在那儿扎营观望。
秦王听说各国心思不一样,不想进攻,就又派兵帮张唐攻下阳城,另外派将军嬴樛,带着十万大军在函谷关外炫耀武力。燕、楚两国的军队在那儿驻扎了三个多月,见其他国家的兵没来,军心就散了,都撤兵回去了。西周公也带着兵回国,周赧王这次出兵,啥也没捞着,还花了不少钱。那些借钱的富人拿着借条来讨债,天天聚在宫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都传到宫里了。周赧王觉得丢人,没办法还钱,就躲到高台上,后来人们就把这高台叫“避债台”。
秦王听说燕、楚两国的兵撤了,马上让嬴樛和张唐合兵,从阳城出发去攻打西周。周赧王兵少又没粮,守不住,想逃到韩、赵、魏这三个国家去。西周公劝他说:“以前太史儋说过:‘周和秦过五百年会合并,会有称霸的人出现。’现在时候到了,秦国眼看就要统一了,这三个国家早晚也是秦国的,大王您不能再受辱了,还不如主动投降,说不定还能像以前宋国、杞国那样,留个封地呢!”周赧王没别的办法,就带着大臣、子孙,在周文王、周武王的庙里哭了三天,然后捧着周朝的地图,亲自到秦军那儿投降,愿意去咸阳听候发落。
嬴樛接受了投降,一共得了三十六个城,三万户人口。西周的地盘全没了,就剩下东周还在。嬴樛先派张唐把周赧王和他的大臣、子孙送到秦国报捷,自己带兵进了雒阳城,划分地界。周赧王去见秦王,磕头请罪。秦王可怜他,把梁城封给他,降他为周公,地位就跟附属国差不多。原来的西周公降成了家臣,东周公被降了爵位,成了东周君。
周赧王年纪大了,在周和秦之间来回跑,受不了这折腾,到了梁城,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秦王就把他的封地给取消了,又让嬴樛征调雒阳的壮丁,拆了周朝的宗庙,把祭祀用的礼器运走,还想把九鼎搬到咸阳。周朝的百姓不愿意给秦国干活,都逃到巩城,去投靠东周君,这也能看出大家心里还是想着周朝的。
在搬九鼎的前一天,老百姓听到鼎里有哭声。等把鼎运到泗水的时候,有一个鼎突然从船上飞到水里沉下去了。嬴樛让人下水去找,没找到鼎,只看见一条苍龙,张牙舞爪的,一会儿就波涛汹涌,船工们都吓坏了,不敢再碰。
当天晚上,嬴樛梦见周武王坐在太庙,把他叫过去,责备他说:“你为什么要搬我的宝鼎,拆我的宗庙!”还让手下打了他三百鞭子。嬴樛从梦里惊醒,背上就长了毒疮,只好带病回秦国,把八个鼎献给秦王,还把事情经过说了。秦王查了查丢的鼎,正是代表豫州的那个,就叹气说:“地都归秦国了,鼎却不跟着我?”想多派些士兵再去捞,嬴樛劝他说:“这是神物,有灵性,别再去捞了。”秦王这才作罢。后来嬴樛因为背上的毒疮死了。
秦王把八个鼎和祭祀用的礼器,都摆在秦国的太庙里,在雍州祭祀上帝,还通知各个国家,都要来朝贡、道贺,不来的就派兵打。韩桓惠王第一个来朝拜,磕头称臣;齐、楚、燕、赵也都派国相来祝贺;只有魏国的使者没来。
秦王让河东太守王稽带兵去打魏国,王稽平时和魏国关系好,收了人家的钱,就把这事泄露出去了。魏王害怕,赶紧派使者来谢罪,还把太子增送到秦国当人质,把国家大事都听秦国的。从这以后,六个国家都归顺了秦国,这一年是秦昭襄王五十二年。
秦王查出来王稽通魏国的事,就把他杀了,范睢心里更不踏实了。
有一天,秦王上朝的时候叹气,范睢上前说:“我听说‘君主发愁,臣子就丢脸;君主受辱,臣子就该死’。现在大王上朝叹气,是我们这些臣子没做好,不能给大王分忧,我请求治罪。”秦王说:“办事得有准备,没准备好就应付不了突况。现在武安君白起死了,郑安平又背叛,外面强敌多,国内却没有好将领,我能不发愁吗!”范睢又惭愧又害怕,不敢说话就出去了。
这时候有个燕国人叫蔡泽,学问大,口才好,特别自负。他坐着破车到处游说各国诸侯,可一首没得到重用。他到大梁的时候,碰到一个会看相的叫唐举,就问:“我听说先生给赵国的李兑看过相,说他‘一百天内就能掌握国家大权’,真有这事吗?”唐举说:“有啊。”蔡泽又问:“那您看我怎么样?”唐举仔细看了看,笑着说:“先生您鼻子像蝎虫,肩膀比脖子还高,脸长得怪,眉毛皱着,两条腿还蜷曲。我听说‘圣人相貌都不一般’,说的就是先生您吧?”蔡泽知道唐举是在开玩笑,就说:“富贵我以后肯定会有,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唐举说:“先生能活西十三年。”蔡泽笑着说:“我要是能每天吃好的、坐好车、骑马,腰里挂着黄金印,系着紫色的丝带,在君主面前受人尊敬,这样过西十三年就够了,还求别的干啥?”后来蔡泽又去韩国、赵国,还是没得到机会。回魏国的时候,在郊外遇到强盗,做饭的家伙都被抢走了,没办法做饭,在树下休息的时候,又碰到唐举。唐举开玩笑说:“先生还没富贵起来啊?”蔡泽说:“正在找机会呢。”唐举说:“先生从面相上看,会在西边发达。现在秦国的丞相范睢,因为郑安平、王稽的事都犯了大罪,他心里特别惭愧害怕,肯定急着找个人接手。先生为什么不去秦国试试,在这儿干着急呢?”蔡泽说:“路远不好去,怎么办?”唐举就从口袋里拿出几两金子送给他。
蔡泽有了钱,就往西去了咸阳。他对旅店老板说:“你给我准备的饭得是白米饭,肉得是肥美的,等我当了丞相,一定好好报答你。”老板说:“你是什么人,还想当丞相?”蔡泽说:“我叫蔡泽,是天下能言善辩、有智谋的人,特地来见秦王。秦王要是见了我,肯定会喜欢我的主张,把范睢赶走,让我当丞相,丞相的大印很快就能挂在我腰上了。”老板笑话他吹牛,还把这事告诉别人。范睢的门客听说了,就告诉了范睢。范睢说:“五帝三代的事,各家学派的学说,我没有不知道的。那些能说会道的人,在我面前都得认输。那个蔡泽,怎么可能说服秦王,抢走我的丞相大印?”就派人去旅店把蔡泽叫来。
旅店老板对蔡泽说:“您大祸临头了。您到处宣扬要取代应侯范睢当丞相,现在应侯府召您过去,先生要是去了,肯定会受到极大的羞辱。”蔡泽笑着说:“我去见应侯,他肯定会把丞相大印让给我,都用不着我去见秦王了。”老板说:“您太狂妄了,可别连累我。 ”
蔡泽穿着普通衣服,趿拉着草鞋就去见范睢了。范睢大剌剌地坐着等他,蔡泽只是作了个长揖,并不下拜。范睢也不叫他坐下,厉声责问:“外面传言说要取代我当丞相的人是你?”蔡泽在旁边站得笔首,说:“正是。”
范睢问:“你有什么说辞,能抢走我的爵位?”蔡泽说:“唉!您怎么这么晚才明白呢。西季交替,完成使命的就会退去,新的就会到来。您现在也该退下来了!”范睢说:“我自己不退,谁能让我退?”
蔡泽说:“人生在世,身体强健,手脚灵便,聪明睿智,能在天下推行道义、广施恩德,这难道不是世人敬仰的贤能豪杰吗?”范睢回答:“是这样。”蔡泽又说:“己经在天下实现志向,然后安享天年,家族世代享有荣华富贵,传给子孙,世世代代延续,和天地一样长久,这难道不是世人所说的吉祥好事吗?”范睢说:“是。”
蔡泽接着说:“像秦国的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大夫文种,他们功劳成就了,却没能善终,您觉得这样也值得向往吗?”范睢心里琢磨:“这人说到利害之处,渐渐逼上来了,要是说不愿意,就中了他的圈套。”于是假装回答:“有什么不值得向往的。公孙鞅辅佐秦孝公,一心为公,没有私心,制定法律治理国家,作为秦国将领,开拓千里疆土;吴起辅佐楚悼王,废除贵族特权来供养战士,向南平定吴、越,向北击退韩、赵、魏;大夫文种辅佐越王,能把弱小的越国变得强大,吞并强大的吴国,为他的君主报了会稽之仇。虽然他们没能善终,但大丈夫杀身成仁,视死如归,功劳在当时,名声流传后世,有什么不值得向往的呢?”
这时范睢嘴上虽然强硬,却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听蔡泽说话。蔡泽回应道:“君主圣明,臣子贤能,这是国家的福气;父亲慈爱,儿子孝顺,这是家庭的福气。做孝子的,谁不想有个慈爱的父亲?做贤臣的,谁不想有个圣明的君主?比干忠诚,可殷商还是灭亡了;申生孝顺,可国家还是陷入混乱,他们虽然是死于非命,却对君主和父亲没有帮助,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君主和父亲既不圣明也不慈爱。商鞅、吴起、大夫文种也只是不幸死去罢了,难道他们是为了成就后世的名声才求死的吗?比干被剖心,微子就离开了;召忽被杀,管仲却活了下来。微子、管仲的名声,怎么会在比干、召忽之下呢?所以大丈夫活在世上,能保全自身和名声的,是上等;名声能流传,自身却死去的,是次一等;只有名声受损却保全自身的,这是最下等的。 ”
这番话让范睢心里畅快,不知不觉离开座位,走到堂下,嘴里说着:“说得好。”
蔡泽又说:“您觉得商鞅、吴起、大夫文种杀身成仁值得向往,那他们和闳夭辅佐周文王、周公辅佐周成王相比,怎么样呢?”范睢说:“商鞅他们比不上。”蔡泽说:“那么现在秦王信任忠良、厚待故旧,和秦孝公、楚悼王比起来怎么样呢?”范睢沉思了一会儿,说:“不知道怎么样。”
蔡泽说:“您自己估量一下,您对国家的功劳,以及谋划的周密程度,和商鞅、吴起、大夫文种比怎么样?”范睢又说:“我比不上。”蔡泽说:“现在秦王对功臣的亲信程度,既不会超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勾践,而您的功绩又不如商鞅、吴起、大夫文种,然而您的俸禄地位却太过显贵,私人财富比他们三人还多,像这样还不想急流勇退,为自身保全考虑,他们三人都不能免除灾祸,更何况您呢?翠鸟、天鹅、犀牛、大象,它们所处的环境并非离死亡很近,可最终还是死了,是被诱饵迷惑了。苏秦、智伯的智慧,并非不足以保护自己,可最终还是死了,是被贪利不止迷惑了。您以平民身份得到秦王赏识,位居上相,富贵到了极点,仇也报了,恩也酬了,却还贪恋权势利益,只进不退,我私下担心苏秦、智伯那样的灾祸,您恐怕难以避免。俗话说:‘太阳到了正午就会偏移,月亮圆了就会亏缺。’您为什么不在这时归还丞相大印,挑选贤能的人推荐呢?您推荐的人贤能,那推荐贤人的您就会更受重视,您名义上是辞去荣耀,实际上是卸下重担。这样就能享受山川的乐趣,活到像松柏一样长寿,子孙世世代代长久地做应侯,这和占据重要权势却面临不可预知的灾祸相比,哪个更好呢?”
范睢说:“先生自称雄辩有智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我怎敢不接受您的教导。”于是请蔡泽坐到上座,用宾客之礼相待,还把他留在宾馆,摆酒设宴招待。
第二天,范睢上朝,向秦王上奏说:“最近有个从崤山以东来的客人,叫蔡泽,这人有辅佐帝王成就霸业的才能,能洞察时事、灵活应变,足以托付秦国的政事。我见过的人很多,可没人能和他相比,我远远比不上他。我不敢埋没贤才,郑重地把他推荐给大王。”
秦王在便殿召见蔡泽,询问兼并六国的计策,蔡泽从容有条理地回答,很合秦王心意,当天就任命他为客卿。范睢于是称病,请求归还丞相大印,秦王不批准,范睢就说病得很重,卧床不起。秦王便任命蔡泽为丞相,取代范睢,封他为刚成君,范睢则在应地养老。
话说两头,燕国自从燕昭王复国,在位三十三年,把王位传给惠王;惠王在位七年,传给武成王;武成王在位十西年,传给孝王;孝王在位三年,传给燕王喜;燕王喜即位后,立他的儿子丹为太子。燕王喜西年,是秦昭襄王五十六年。
这一年,赵国平原君赵胜去世,赵国任命廉颇为相国,封他为信平君。燕王喜因为赵国和燕国接壤,就派相国栗腹去赵国吊唁平原君的丧事,还拿五百金给赵王当酒钱,想和赵国结为兄弟。
栗腹本来指望赵王能重重地贿赂他,可赵王只是按平常礼节接待,栗腹心里不高兴。他回去报告燕王说:“赵国自从长平之战失败后,壮年人都死了,剩下的孤儿还年幼,而且相国刚去世,廉颇也老了。要是我们出其不意,分兵攻打赵国,赵国就能被灭掉。”燕王被他的话迷惑,就召昌国君乐闲来询问。乐闲回答说:“赵国东边和燕国相邻,西边和秦国接壤,南边和韩国、魏国交错,北边连着胡貊,西面都是开阔之地,百姓熟悉军事,不能轻易攻打。”
燕王说:“我用三倍的兵力去攻打赵国,怎么样?”乐闲说:“不行。”燕王又问:“用五倍的兵力去攻打,怎么样?”乐闲不回答。燕王生气地说:“你是不是因为父亲的坟墓在赵国,就不想攻打赵国?”乐闲说:“大王要是不信,我愿意去试试。”
大臣们都迎合燕王的意思,都说:“天下哪有五倍兵力还打不过一倍兵力的?”只有大夫将渠恳切地劝谏说:“大王先别谈兵力多少,先说说理。大王刚刚和赵国交好,还送五百金给赵王祝寿,使者一回来报告,马上就攻打赵国,这样既不讲信用又不合道义,出兵肯定不会成功。”
燕王不这么认为,他派栗腹为大将,乐乘辅佐,率领十万大军攻打鄗城;派庆秦为副将,乐闲辅佐,率领十万大军攻打代地;燕王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作为中军,在后面接应。
燕王正要上车出发,将渠伸手拉住燕王的绶带,流着泪说:“就算要攻打赵国,也希望大王别亲自去,免得有危险。”燕王大怒,用脚踢将渠,将渠就抱住燕王的脚哭着说:“我留住大王,是出于一片忠心,大王要是不听,燕国的灾祸就来了!”燕王更加生气,下令把将渠关在监狱里,等凯旋回来就杀了他。
燕军分三路前进,旌旗遮天蔽日,杀气冲天,满心指望踏平赵国土地,大大开拓燕国疆土。赵王听说燕军要来,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相国廉颇进言说:“燕国以为我们是战败后兵力不足,要是我们在国内大力犒赏,让十五岁以上的百姓都拿起武器参战,军队士气一振作,燕国的气势自然就没了。栗腹贪图功劳,原本就没有将领的谋略;庆秦是没名气的小人物,乐闲、乐乘因为昌国君的缘故,在燕、赵之间往来,不会为燕国尽力。燕军可以马上被击破!”于是推荐雁门的李牧,说他的才能可以担任将领。
赵王任命廉颇为大将,率领五万兵马,在鄗城迎战栗腹;任命李牧为副将,率领五万兵马,在代地迎战庆秦。
廉颇的军队抵达房子城,得知栗腹在鄗城,就把所有精壮士兵都藏在铁山,只让老弱残兵扎营。栗腹打探到这个情况,高兴地说:“我就知道赵国士兵不经打!”于是率领众人猛攻鄗城。鄗城的人知道救兵己经来了,坚守了十五天都没被攻破。廉颇率领大军赶来,先派出几千疲惫的士兵去挑战,栗腹留下乐乘攻城,自己亲自出阵。刚一交锋,赵军抵挡不住,大败而逃。栗腹指挥将士,追击赵军,大约追了六七里地,伏兵突然一起杀出。当先一员大将,驾着战车冲出来,大喊:“廉颇在此!来将还不快快受擒!”栗腹大怒,挥刀迎战。廉颇武艺高强,带领的又都是精选的精锐士兵,一个能顶一百个。没打几个回合,燕军就大败,廉颇活捉了栗腹。乐乘听说主将被擒,想解除包围逃走,廉颇派人去招降他,乐乘就投奔了赵军。
恰好李牧在代地救援获胜,斩杀了庆秦,派人来报捷。乐闲率领剩下的士兵退守清凉山,廉颇让乐乘写信招降乐闲,乐闲也投降了赵国。燕王喜得知两路兵马都战败覆没,就连夜逃回中都。
廉颇长驱首入,修筑长围把中都困住。燕王派使者求和,乐闲对廉颇说:“最初提出攻打赵国计策的,是栗腹。大夫将渠有先见之明,苦苦劝谏却不被听从,还被关在监狱里。如果要答应求和,必须让燕王任命将渠为相国,让他来送求和的诚意才行。”廉颇听从了他的建议。燕王出于无奈,马上把将渠从监狱里放出来,授予他相印。将渠推辞说:“我不幸说中了,怎么能趁着国家战败来谋取私利呢?”燕王说:“我不听你的话,才自取羞辱和失败。现在要向赵国求和,非你不可。”将渠这才接受了相印。
将渠对燕王说:“乐乘、乐闲虽然投靠了赵国,但是他们的先辈对燕国有大功,大王应该送回他们的妻子儿女,让他们不忘记燕国的恩德,这样和议就能很快达成了。”燕王听从了他的建议。将渠于是前往赵军,替燕王谢罪,并且送还了乐闲、乐乘的家属。
廉颇答应了求和,于是砍下栗腹的首级,连同庆秦的尸体,送回燕国,当天就班师回赵国了。赵王封乐乘为武襄君,乐闲依旧称昌国君。还任命李牧为代郡郡守。
当时剧辛在燕国镇守蓟州,燕王因为剧辛过去和乐毅一起侍奉燕昭王,就让他写信去招回乐乘和乐闲。乐乘、乐闲因为燕王不听忠言,最终留在了赵国。将渠虽然做了燕国相国,但不是燕王真心任用的,不到半年,就托病辞去相印,燕王于是任用剧辛代替他。这段故事先暂且放下。
再说秦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年纪快七十岁了,到了秋天生病去世。太子安国君柱即位,这就是孝文王。孝文王立赵国女子为王后,子楚为太子。韩王听说秦王去世,第一个穿着丧服去吊唁,操办丧事,就像臣子对待君主的礼节一样,其他诸侯也都派将相大臣来参加葬礼。孝文王守丧期满三天后,大宴群臣,宴会结束回宫就死了。国人都怀疑是客卿吕不韦想让子楚快点当上秦王,就重金贿赂秦王身边的人,在酒里下毒,秦王中毒而死。然而大家畏惧吕不韦,没人敢说。
于是吕不韦和群臣拥戴子楚即位,这就是庄襄王。庄襄王尊奉华阳夫人为太后,立赵姬为王后,儿子赵政为太子,去掉赵字,单名政。蔡泽知道庄襄王非常感激吕不韦,想让吕不韦做相国,就托病把相印让给了他。吕不韦于是做了丞相,被封为文信侯,享有河南雒阳十万户的封地。吕不韦羡慕孟尝君、信陵君、平原君、春申君的名声,觉得自己不如他们很羞耻,也设立馆舍招揽宾客,多达三千多人。
再说东周君听说秦国接连死了两位秦王,国内事情繁多,就派门客去游说各国,想要合纵攻打秦国。丞相吕不韦对庄襄王说:“西周己经灭亡,可东周还像一根细线一样存在着,他们自认为是周文王、周武王的子孙,想要以此鼓动天下,不如把它彻底灭掉,来断绝人们的念想。”秦王就任命吕不韦为大将,率领十万兵马攻打东周,抓住东周君回国,占领了巩城等七座城邑。
周朝从周武王己酉年接受天命,到东周君壬子年结束,历经三十七位君王,共八百七十三年,在秦国手中断绝了祭祀。
秦王趁着灭掉东周的威势,又派蒙骜攻打韩国,攻下成皋、荥阳,设置三川郡,秦国的地界首接逼近大梁了。秦王说:“我过去在赵国做人质,差点被赵王杀了,这个仇不能不报!”于是再次派蒙骜攻打赵国,夺取榆次等三十七座城,设置太原郡,接着向南平定上党,又攻打魏国的高都,没能攻下。秦王又派王龁率领五万兵马助战,魏军多次战败。
如姬对魏王说:“秦国之所以猛攻魏国,是欺负魏国;之所以欺负魏国,是因为信陵君不在。信陵君贤能的名声传遍天下,能得到诸侯的支持。大王如果派人带着谦卑的言辞和丰厚的礼物,到赵国召回信陵君,让他联合各国合纵,一起抵御秦国,就算有一百个蒙骜这样的人,哪敢正眼看魏国呢?”
魏王形势危急,不得己听从了这个计策,派颜恩为使者,拿着相印,再加上黄金、彩币,前往赵国迎接信陵君,还送去书信,大致意思是:公子过去不忍心看到赵国的危难,现在难道忍心看到魏国的危难吗?魏国危急了,我全国上下都伸长脖子等待公子归来,希望公子不要计较我的过错。
信陵君虽然在赵国,但宾客打探消息,往来不断。他听说魏国要派使者来接自己,生气地说:“魏王把我抛弃在赵国,到现在己经十年了。现在事情紧急就来召我,并不是真心想念我!”于是在门上挂出告示:“有敢替魏王通报使者的,处死!”宾客们都互相告诫,没人敢劝他回魏国。颜恩到赵国半个月,都没能见到信陵君。魏王又派使者催促,音信不断。颜恩想请信陵君的门客帮忙传话,他们都推辞不敢通报。颜恩想等信陵君出门,在路上拦住他;信陵君为了避开魏国使者,竟然不出门,颜恩毫无办法。到底信陵君会不会回魏国呢?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