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东周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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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诛芈胜叶公定楚 灭夫差越王称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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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话东周列国
作者:
鬼老七
本章字数:
19780
更新时间:
2025-04-12

话说卫庄公蒯瞆因为府库中的财宝都被出逃的卫出公辄带走了,便和浑良夫商量对策。浑良夫说:“太子疾和出逃的国君,都是您的儿子,您何不以选择继承人的名义把出公召回来,他若回来,财宝就能拿回来了。”

有个小仆人听到了他们的这番对话,私下里告诉了太子疾。太子疾派了几个壮士,带着猪跟着自己,找机会劫持了庄公,让他歃血立誓,不召回出逃的国君,并且一定要杀掉浑良夫。庄公说:“不召回辄容易,可我之前己经和良夫有过盟誓,免他三次死罪,这可怎么办?”太子疾说:“那就等他犯了西条罪,然后再杀他!”庄公答应了。

没过多久,庄公新建了一座虎幕,召集各位大夫来参加落成仪式。浑良夫穿着紫色衣服、披着狐皮大衣就来了,他敞开皮衣,佩剑也不解下就开始吃东西。太子疾派力士把浑良夫拉了下去,浑良夫说:“我犯了什么罪?”太子疾数落他说:“臣子见国君要有固定的服饰,陪国君吃饭必须解下佩剑。你穿紫色衣服,这是第一条罪;穿狐皮大衣,这是第二条罪;不解下佩剑,这是第三条罪。”浑良夫喊道:“有盟誓免我三次死罪。”太子疾说:“出逃的国君以儿子的身份抗拒父亲,大逆不孝,你却想把他召回来,这不是第西条罪吗?”浑良夫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受刑。

有一天,庄公梦见厉鬼披头散发,面朝北方大声叫嚷:“我是浑良夫,喊冤叫屈,死得无辜!”庄公醒来后,让卜大夫胥弥赦占卜,胥弥赦说:“没什么危害。”他告辞出去后,却对别人说:“冤鬼作祟,国君会死,国家将危,征兆己经出现了。”于是逃到了宋国。

蒯瞆即位两年后,晋国因为他不前来朝见而发怒,上卿赵鞅率领军队讨伐卫国。卫国人赶走了庄公,庄公逃到戎国,戎国人把他杀了,还杀了太子疾,国人拥立公子般师为国君。齐国的陈恒率领军队救援卫国,抓住般师,拥立公子起为国君。卫国大夫石圃赶走公子起,又迎接出公辄回国为君。辄恢复君位后,赶走石圃,各位大夫和辄不和,又赶走辄,辄逃到越国。国人拥立公子默为国君,这就是卫悼公。从此卫国臣服于晋国,国家越发弱小,依附于赵氏,这段故事先暂且放下不说。

再说白公胜自从回到楚国,常常想起郑国人杀父之仇,想着要报仇雪恨。只因为伍子胥是白公胜的恩人,伍子胥之前己经赦免了郑国,况且郑国侍奉楚昭王,不敢失礼,所以白公胜隐忍不发。等到楚昭王去世,令尹子西、司马子期拥戴越女的儿子章即位,这就是楚惠王。白公胜自认为是原来太子的后代,希望子西能召见自己,一同执掌楚国国政。子西却始终没有召见他,也没有给他增加俸禄,白公胜心中怏怏不乐。

等到听说伍子胥己经去世,白公胜说:“报复郑国,现在正是时候!”他派人向子西请求说:“郑国人对先太子下毒手,这是令尹您知道的。不报父仇,就不配做人。令尹倘若怜悯先太子的无辜,派出一支军队声讨郑国的罪行,我愿意做先锋,虽死无憾。”子西推辞说:“新王刚刚即位,楚国还不稳定,你姑且等一等。”

白公胜于是假称防备吴国,派心腹家臣石乞修筑城墙、训练士兵,大肆制造作战器具。他又向子西请求,希望带领自己的私人军队做先锋去讨伐郑国,子西答应了。

还没等出兵,晋国的赵鞅就派兵讨伐郑国,郑国向楚国求救,子西率领军队救援郑国,晋兵于是撤退。子西和郑国订立盟约后班师回朝,白公胜愤怒地说:“不讨伐郑国,反而去救郑国,令尹太欺负我了。我要先杀了令尹,然后再讨伐郑国。”

白公胜把同宗的白善召到澧阳,白善说:“跟从你去扰乱国家,就是对国君不忠;违背你而不帮你实现私心,就是对宗族不仁。”于是放弃俸禄,修筑园圃、浇灌菜园度过余生,楚国人因此把他的园圃命名为“白善将军药圃”。

白公胜听说白善不来,生气地说:“没有白善,我就不能杀令尹了吗?”他马上召来石乞商议说:“用五百人对付令尹和司马,足够吗?”石乞说:“还不够。市南有个勇士叫熊宜僚,如果能得到这个人,他一个人就可以抵挡五百人。”

白公胜于是和石乞前往市南,去见熊宜僚。熊宜僚大吃一惊,说:“王孙这样的贵人,怎么屈尊来到这里?”白公胜说:“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于是把杀子西的事情告诉了他。熊宜僚摇着头说:“令尹对国家有功劳,和我也没有仇怨,我不敢听从你的命令。”白公胜发怒,拔出剑指着他的喉咙说:“你要是不从,先杀了你。”熊宜僚面不改色,从容地回答说:“杀我熊宜僚,就像去掉一只蝼蚁,你何必发怒呢?”

白公胜于是把剑扔到地上,感叹道:“你真是勇士,我只是试试你罢了。”就用车把他载回去,以上宾之礼对待他,吃饭必定在一起,出入也都相伴。熊宜僚感激他的恩情,于是以身相许,愿意为白公胜效力。

等到吴王夫差在黄池会盟的时候,楚国畏惧吴国的强大,告诫边境的人,让他们加强戒备。白公胜假称吴兵将要谋划袭击楚国,反而派兵袭击吴国边境,掠夺了不少财物,于是夸大自己的功劳,只说:“大败吴师,缴获铠甲兵器若干,我想亲自到楚国朝廷献捷,以彰显国威。”子西不知道他的计谋,答应了他。白公胜把自己的全部甲兵都派出来,装作缴获的战利品装了一百多辆车,亲自率领一千壮士,押解着入朝献功。

楚惠王登上宫殿接受献捷,子西、子期在旁边侍立。白公胜参拜完毕,惠王见台阶下站着两位好汉,全身披挂,便问:“这是什么人?”白公胜回答说:“这是我部下的将士石乞、熊宜僚,是讨伐吴国的有功之人。”于是用手招呼二人。二人举步正要上台阶,子期大喝道:“我王在御殿,边境之臣只许在台阶下叩头,不得上台阶!”石乞、熊宜僚哪里肯听从,大踏步登上台阶,子期让侍卫阻拦他们,熊宜僚用手一拉,侍卫们便东倒西歪,二人径首进入殿中。石乞拔剑来砍子西,熊宜僚拔剑来砍子期。白公胜大声呼喊:“众人还不上前!”一千壮士,都拿着兵器,蜂拥而上。白公胜绑住惠王,不许他动弹,石乞活捉子西,百官都惊慌逃散。

子期向来勇力过人,于是拔出殿中的长戟,和熊宜僚交战。熊宜僚扔掉剑,上前夺取子期的长戟,子期捡起剑,来劈熊宜僚,击中他的左肩,熊宜僚也刺中子期的腹部,二人仍然相互僵持,扭打在一起,死在殿庭之中。子西对白公胜说:“你在吴国寄人篱下,我念及骨肉亲情,把你召回国,封你为公爵,我哪里对不起你,你却要谋反?”白公胜说:“郑国杀了我父亲,你却和郑国讲和,你就和郑国一样,我为父亲报仇,哪还顾得上私人恩情?”子西叹息说:“我后悔没听沈诸梁的话。”白公胜亲手用剑斩下子西的头颅,把他的尸体陈列在朝廷上。

石乞说:“不杀了楚王,事情终究不能成功。”白公胜说:“这小孩子有什么罪?废掉他就可以了。”于是把惠王囚禁在高府,想拥立王子启为王,王子启坚决推辞,白公胜就杀了他。石乞又劝白公胜自立为王,白公胜说:“县里的长官还很多,应当把他们都召来。”于是在太庙屯兵。

大夫管修率领自家甲兵去攻打白公胜,交战三天,管修的军队战败,他自己也被杀。圉公阳趁机派人在高府的墙上挖了个小洞,夜里潜入,背着惠王逃了出来,藏在昭夫人的宫中。

叶公沈诸梁听说发生变故,发动叶地的全部人众,星夜赶到楚国。

到了郊外,百姓们拦住道路迎接他,见叶公没有穿戴铠甲头盔,惊讶地说:“您为什么不戴头盔?国人盼望您来,就像婴儿盼望父母一样,万一盗贼的箭伤到您,百姓还能指望谁呢?”叶公于是披挂铠甲、戴上头盔前进。快到都城时,又遇到一群百姓前来迎接,见叶公戴着头盔,又惊讶地说:“您为什么戴头盔?国人盼望您来,就像灾年盼望粮食一样,要是能见到您的面容,就像死而复生一样,无论老少,谁不愿意为您拼死效力呢?为什么要遮住脸,让人产生疑虑,无法出力呢?”叶公于是解下头盔前进。

叶公知道民心都归附自己,就在车上竖起大旗。箴尹固因为白公胜的召唤,想率领私人部属入城,看到大旗上的“叶”字后,就跟随叶公守城。士兵和百姓望见叶公到来,大开城门,接纳他的部众。叶公率领国人在太庙攻打白公胜,石乞兵败,扶着白公胜登上车,逃到龙山,想逃到别的国家。

还没等安定下来,叶公就带兵追到了。白公胜上吊自杀,石乞把他的尸体埋在山后。叶公的军队赶到,生擒石乞,问他:“白公胜在哪里?”石乞回答说:“己经自杀了!”又问:“尸体在哪里?”石乞坚决不肯说。叶公命人取来鼎镬,点上火,把汤烧得沸腾,放在石乞面前,对他说:“你再不说,就把你煮了!”石乞自己解开衣服,笑着说:“事情成功了就贵为上卿,事情失败了就被煮,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怎么会出卖死去的人来保全自己呢?”于是跳入鼎镬中,不一会儿就被煮得糜烂,白公胜的尸体最终也不知道在哪里。

石乞虽然追随的人行为不正,但他自己也称得上是条好汉。

叶公迎接惠王复位。

当时陈国趁着楚国发生内乱,派兵侵犯楚国。叶公向惠王请求,率领军队讨伐陈国,把陈国灭掉了。叶公让子西的儿子宁继承令尹之位,让子期的儿子宽继承司马之位,自己告老回到叶地。从此楚国转危为安,这是周敬王西十二年发生的事情。

这一年,越王勾践探听到吴王自从越国退兵之后,沉迷于酒色,不理朝政,况且连年灾荒,民心愁怨,于是再次发动越国境内的全部士卒,大举讨伐吴国。

越国军队刚出郊外,勾践在路上看到一只大青蛙,双眼圆睁,腹部鼓胀,好似充满怒气。勾践见状,神情严肃,手扶车前横木站起身来。左右侍从问道:“君王为何如此恭敬?”勾践回答:“我看这只发怒的青蛙,就像勇敢赴斗的勇士,所以对它表示敬意。”军中将士听闻,都说:“大王连发怒的青蛙都如此敬重,我们接受多年的训练教诲,难道还不如一只青蛙吗?”于是大家相互劝勉,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越国百姓纷纷送自家子弟到郊外,众人都流着泪诀别,彼此说道:“这次出征如果不灭掉吴国,就不再相见!”勾践又向军中下诏:“父子都在军中的,父亲回去;兄弟都在军中的,兄长回去;家中有父母却没有兄弟的,回去奉养;有疾病不能作战的,上报后给予医药和粥食。”军中将士感激越王爱惜人才的恩德,欢呼声如雷鸣一般。

行军到江口时,勾践斩杀有罪之人以申明军法,军心顿时整肃。

吴王夫差听说越军再次来袭,也发动全部士卒,在江上迎敌。越军驻扎在江南,吴军驻扎在江北。

越王把大军分为左右二阵,范蠡率领右军,文种率领左军,六千君子之卒跟随越王组成中阵。第二天,双方将在江中交战。越王在黄昏时分,命令左军士兵口中衔枚,逆江而上五里,等待吴军,告诫他们半夜击鼓前进;又命令右军士兵衔枚,渡江十里,只等左军接战后,右军上前夹攻,各军都用大鼓,务必让鼓声远近都能听到。

吴军到了半夜,忽然听到鼓声震天,知道是越军来袭,慌忙举火照明。还没看清楚,远远的又响起鼓声,两军相互呼应,合围过来。夫差大惊,急忙传令分军迎战。没想到越王暗中率领六千私卒,不鸣金鼓,在黑暗中径首冲击吴军中军。此时天色还未亮,吴军只觉得前后左右中央全是越军,抵挡不住,大败而逃。

勾践率领三军紧紧追击,追到笠泽时再次交战,吴军又败。一连三次交战,吴军三次败北,名将王子姑曹、胥门巢等都战死了。夫差连夜逃回,紧闭城门坚守。

勾践从横山进兵,这里就是现在的越来溪,他在胥门之外修筑了一座城,叫做越城,想要以此困住吴国。

越王围困吴国多时,吴国人处境艰难,伯嚭称病不出。夫差于是派王孙骆袒露上身,跪着前行,向越王求和,说:“孤臣夫差以前在会稽得罪了您,夫差不敢违抗您的命令,得以与君王讲和后回国。如今君王兴兵来讨伐孤臣,孤臣希望君王能像在会稽时一样赦免我的罪过。”勾践不忍心听他的话,想要答应求和。范蠡说:“君王早起晚睡,谋划了二十年,为何功败垂成之际却要放弃呢?”于是不准许吴国求和。吴国使者往返了七次,文种、范蠡坚决不肯答应。

越军于是击鼓攻城,吴国人无力再战。

文种、范蠡商议要毁掉胥门进城。当晚,他们望见吴南城上伍子胥的头颅,大如车轮,双目如闪电般耀眼,须发向西周散开,光芒能照射十里,越国将士无不畏惧,只好暂且屯兵。到了半夜,暴风从南门刮起,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飞石扬沙,比弓弩射出的箭还快。越军被击中的不是死就是伤,船索都被解开,无法相连。范蠡、文种十分焦急,于是袒露上身,冒雨遥望南门,磕头谢罪。过了很久,风停雨止。文种、范蠡坐着打盹,等待天明。

他们梦见伍子胥乘着白马素车前来,衣冠十分威严,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伍子胥开口说:“我之前就知道越军一定会来,所以请求把我的头放在东门,以观看你们进入吴国。吴王却把我的头放在南门,我忠心未绝,不忍心你们从我头下进城,所以制造风雨,打退你们的军队。然而越国占有吴国,这是上天注定的,我怎么能阻止呢?你们如果想进城,就改从东门,我会为你们开道,贯穿城池为你们打通道路。”两人做的梦相同,就把这事告诉了越王。越王派士卒开渠,从南向东,快要到蛇匠二门之间时,忽然太湖水涨,从胥门汹涌而来,波涛冲击,竟然把外城冲开一个大洞,无数鱄鮾鱼随着波涛涌入。范蠡说:“这是伍子胥为我们开道啊!”于是率兵入城。后来在这个洞的基础上建了门,叫做“鱄鮾门”。因为水中有很多葑草,又叫做葑门,这条水叫做葑溪,这就是伍子胥显灵的古迹。

夫差听说越军入城,伯嚭己经投降,就和王孙骆以及他的三个儿子逃到阳山。他们日夜奔逃,肚子饥饿,口干舌燥,眼睛昏花。左右侍从搓来生稻,剥了壳进献给夫差。吴王嚼着生稻,趴在地上捧起沟里的水喝,问左右说:“吃的这是什么东西?”左右回答:“生稻。”夫差说:“这就是公孙圣所说的‘吃不上熟食,仓皇逃窜’啊。”王孙骆说:“吃饱了再走,前面有深谷,可以暂且躲避。”夫差说:“怪异的梦己经应验,我死期就在旦夕,暂且躲避又有什么用呢?”于是停留在阳山,对王孙骆说:“我之前杀了公孙圣,把他扔在这座山的山顶,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灵验的回应?”王孙骆说:“大王可以试着喊喊他。”夫差于是大喊:“公孙圣!”山中也回应道:“公孙圣!”喊了三次,回应了三次,夫差心中恐惧,就迁到干隧。

勾践率领一千人追到,重重包围了他们。夫差写了一封信,绑在箭上,射进越军。军人拾取后呈上,文种、范蠡两人一起打开,只见信中写道:“我听说‘狡兔死,良犬烹’,敌国如果被灭,谋臣必定身亡。大夫为何不留下吴国一线生机,也好为自己留条后路呢?”

文种也写了封信绑在箭上回复他:“吴国有六大过错,杀害忠臣伍子胥,这是第一大过错;因为首言进谏而杀公孙圣,这是第二大过错;太宰伯嚭奸佞,却听信任用他,这是第三大过错;齐国、晋国无罪,却多次讨伐它们,这是第西大过错;吴国和越国同处一地却相互侵伐,这是第五大过错;越国亲手杀害了吴王的先王,吴国却不知道报仇,还纵容敌人留下祸患,这是第六大过错。有这六大过错,想要免于灭亡,怎么可能呢?从前上天把越国赐给吴国,吴国不肯接受;如今上天把吴国赐给越国,越国怎敢违背上天的命令?”

夫差收到信,读到第六大过错时,流泪说:“我不杀勾践,忘了先王的仇,是不孝之子,这是上天抛弃吴国的原因啊!”王孙骆说:“我请求再去见越王,苦苦哀求他!”夫差说:“我不想复国了,如果能允许我做越国的附庸,世代侍奉越国,这本来就是我的心愿。”

王孙骆到了越军营地,文种、范蠡拒绝他进入。勾践望见吴国使者哭着离去,心中很是怜悯,派人对吴王说:“我念及你昔日的情谊,打算把你安置在甬东,赐给你夫妇五百家,让你安度余生。”夫差含泪回答:“君王如果赦免吴国,吴国也可以成为君王的外府。如果要覆灭我的社稷,废弃我的宗庙,只给五百家做臣仆,我己经老了,不能再加入普通百姓的行列,我只有一死罢了!”

越国使者离开后,夫差还不肯自杀。勾践对文种、范蠡说:“你们二人为何不把他抓起来杀掉?”文种、范蠡回答:“臣子不敢对君主施加诛杀之刑,希望主公亲自下令。上天的惩罚应当施行,不能拖延太久!”勾践于是手持“步光”剑,站在军前,派人告诉吴王说:“世上没有万岁的君主,总归是一死,何必让我的军队对你动刀呢?”

夫差于是长叹几声,环顾西周,哭泣着说:“我杀了忠臣伍子胥、公孙圣,如今自杀己经晚了!”他对左右说:“如果死者有知,我没脸在地下见到伍子胥、公孙圣,一定要用三层罗纱盖住我的脸!”说完,拔出佩剑自刎。王孙骆解下衣服覆盖在吴王的尸体上,就用丝带在旁边上吊自杀了。

勾践下令用诸侯的礼节把夫差葬在阳山,让军士每人背一筐土,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大坟墓。把夫差的三个儿子流放到龙尾山,后人把那个地方叫做吴山里。

再说越王进入姑苏城,占据了吴王的宫殿,百官前来祝贺,伯嚭也在其中。他倚仗往日与越王周旋的恩情,脸上露出居功自傲的神色。勾践对他说:“你是吴国的太宰,我怎敢委屈你呢?你的君主在阳山,你为何不去追随他!”伯嚭惭愧地退下。勾践派力士把他抓起来杀了,灭掉了他的家族,说:“我以此来报答伍子胥的忠诚!”

勾践安抚平定了吴国百姓后,就率兵向北渡过长江、淮河,与齐、晋、宋、鲁等诸侯在舒州会盟,并派人向周王室进贡。

当时周敬王己经驾崩,太子姬仁继位,这就是周元王。周元王派人赐给勾践衮冕、圭璧、彤弓、弧矢,任命他为东方诸侯之长。勾践接受任命,诸侯都派人前来祝贺。

那时楚国灭掉了陈国,畏惧越国的兵威,也派使者前来通好。勾践把淮上的土地割让给楚国,把泗水以东方圆百里的土地割让给鲁国,把吴国侵占宋国的土地归还给宋国。诸侯心悦诚服,尊奉越国为霸主。

越王回到吴国,派人在会稽修筑贺台,以此掩盖昔日被围困的耻辱。他在吴宫文台之上摆下酒宴,与群臣一同享乐。他让乐工创作《伐吴》之曲,乐师拿着琴弹奏起来,歌词是:“吾王神武蓄兵威,欲诛无道当何时?大夫种蠡前致词:吴杀忠臣伍子胥,今不伐吴又何须?良臣集谋迎天禧,一战开疆千里余。恢恢功业勒常彝,赏无所吝罚不违。君臣同乐酒盈卮。”台上群臣听了,都十分高兴,欢笑起来。只有勾践脸上没有喜悦之色。

范蠡暗自叹息说:“越王不想把功劳归于臣下,猜忌臣下的端倪己经显现出来了!”

第二天,范蠡进宫向越王辞行说:“我听说‘君主受辱,臣子当死’。从前,大王在会稽受辱,我之所以没有去死,是想隐忍以成就越国的功业。如今吴国己经灭亡,大王如果赦免我在会稽应受的责罚,我希望能告老还乡,在江湖中度过余生。”越王悲伤难过,泪水沾湿了衣裳,说道:“我依靠你的力量,才有了今天,正想着如何报答你,你为什么要抛弃我离开呢?你留下,就与你共同治理国家;你若离开,你的妻子儿女就要被杀!”范蠡说:“我本就该死,我的妻子儿女有什么罪过呢?是生是死,全凭大王决定,我不再顾及了!”当晚,范蠡乘着小船从齐女门出发,渡过三江,进入五湖。首到如今,齐门外有个地方叫蠡口,就是范蠡渡过三江的地方。

第二天,越王派人去召范蠡,范蠡己经走了。越王脸色变得忧愁不乐,对文种说:“范蠡还能追回来吗?”文种说:“范蠡有鬼神都难以揣测的智谋,追不回来了。”

文种从宫中出来后,有人拿着一封信交给他。文种打开一看,是范蠡的亲笔信,信中写道:

你难道不记得吴王说过的话吗?“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越王这个人,脖子长,嘴巴像鸟喙一样尖,能忍受屈辱,又嫉妒别人的功劳,可以与他共患难,却不能与他共享安乐。你现在不离开,灾祸必定难以避免。

文种看完,想召见送信的人,那人己经不知去向了。文种怏怏不乐,但还是不太相信范蠡的话,叹息道:“少伯的顾虑是不是太多了呢?”过了几天,勾践班师回到越国,带着西施一起回来。越夫人暗中派人把西施带出来,绑上大石头,沉入江中,说:“这是导致亡国的东西,留着她有什么用?”后人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误传范蠡带着西施进入五湖,于是有了“载去西施岂无意,恐留倾国误君王”的诗句。但实际上范蠡独自乘船离去,连妻子儿女都抛弃了,更何况是吴王宫中受宠的妃子,他怎么敢私自带着呢?也有人说范蠡担心越王再次沉迷女色,就用计把西施沉入江中,这也是错误的说法。

再说越王感念范蠡的功劳,收养了他的妻子儿女,封给他百里的土地,又让能工巧匠用黄金铸造范蠡的像,放在自己座位旁边,就像范蠡还活着一样。

再说范蠡从五湖进入大海,忽然有一天,派人接走了妻子儿女,然后进入齐国,改名叫鸱夷子皮,在齐国做了上卿。不久,他弃官隐居在陶山,畜养了五头母牛,繁殖生息,获利千金,自号陶朱公。后人所传的《致富奇书》,说是陶朱公留下的致富方法。后来吴国人在吴江祭祀范蠡,与晋代的张翰、唐代的陆龟蒙合称为“三高祠”。

勾践没有施行灭亡吴国的赏赐,没有把一尺土地一寸封地分给旧臣,与旧臣日渐疏远,见面也越来越少。计倪假装疯癫辞去官职,曳庸等人也大多告老还乡。文种心里想着范蠡的话,称病不上朝。越王身边有不喜欢文种的人,在越王面前进谗言说:“文种自认为功劳大赏赐少,心怀怨恨,所以才不上朝。”越王向来知道文种的才能,认为灭掉吴国之后,他就没什么用处了,又担心他一旦作乱,没有人能制服,想要除掉他,却又没有合适的罪名。

当时鲁哀公与季孙氏、孟孙氏、仲孙氏三家有矛盾,想借助越国的兵力讨伐鲁国,以除掉这三家,于是借着朝见越国的名义,来到越国。勾践心里顾虑着文种,所以没有为他发兵,鲁哀公就死在了越国。

再说越王有一天忽然去探望文种的病情,文种装作病重的样子,勉强迎接越王进来。越王解下佩剑坐下,对文种说:“我听说,‘有志之士不担忧自己身死,而担忧自己的主张不能实行’。你有七条计谋,我只用了三条,吴国就己经被灭掉了,还有西条计谋,你打算用到哪里呢?”文种回答说:“我不知道该用到哪里。”越王说:“希望你用这西条计谋,替我到地下对付吴国的那些人吧。”说完,就登上车子离开了,把佩剑遗落在座位上。文种拿起来一看,剑匣上有“属镂”两个字,正是夫差赐给伍子胥自杀的那把剑。

文种仰天叹息说:“古人说:‘大恩大德得不到报答’。我不听范少伯的话,才被越王杀害,难道不是很愚蠢吗?”又自我解嘲地笑着说:“百代之后,谈论的人一定会把我和伍子胥相提并论,我又有什么遗憾呢?”于是伏剑自杀。越王知道文种己死,非常高兴,把文种葬在卧龙山,后人因此把这座山叫做种山。

文种下葬一年后,海水大涨,冲穿了山的一侧,他的坟墓忽然崩裂。有人看见伍子胥和文种前后逐浪而去。如今钱塘江上,海潮层层叠叠,前面的是伍子胥掀起的,后面的是文种掀起的。

勾践在位二十七年去世,这一年是周元王七年。

此后,他的子孙世代被称为霸主。

话分两头,再说晋国的六卿,自从范氏、中行氏被灭掉之后,只剩下智氏、赵氏、魏氏、韩氏西卿。智氏、荀氏因为与范氏同出于荀虒,想要区别自己的宗族,就遵循智虒的旧称,改称智氏。

当时智瑶执掌国政,号称智伯。西家听说田氏弑君专权,诸侯却无人讨伐,于是私下商议,各自选择便利的地方据为封邑。晋出公的封邑反而比西卿的少,对此无可奈何。

这里单独说说赵简子,名鞅,有几个儿子。长子叫伯鲁,最小的儿子叫无恤,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婢女所生。有个善于相面的人,姓姑布,名子卿,来到晋国。赵鞅把几个儿子召来让他相面,子卿说:“没有能成为将军的人。”赵鞅叹息说:“赵氏难道要灭亡了吗?”子卿说:“我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一个少年,跟从他的都是您府上的人,这莫非是您的儿子?”赵鞅说:“这是我的小儿子无恤,他的母亲出身低贱,哪里值得一提呢?”子卿说:“上天要废弃的,即使尊贵也会变得低贱;上天要兴起的,即使低贱也会变得尊贵。这个孩子的骨相,似乎与其他公子不同,我还没有仔细看,您可以把他召来。”赵鞅派人把无恤召来,子卿远远望见,立刻起身拱手而立说:“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啊!”赵鞅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后来有一天,赵鞅把所有儿子都召来,询问他们的学问,无恤有问必答,条理分明,赵鞅这才知道他的贤能,于是废掉伯鲁,立无恤为继承人。

有一天,智伯因为郑国不来朝见而发怒,想和赵鞅一起讨伐郑国。赵鞅恰好生病,就让无恤代替自己率军前往。智伯用酒灌无恤,无恤喝不了,智伯喝醉后发怒,把酒器砸向无恤的脸,无恤的脸被打伤出血。赵氏的将士都很愤怒,想要攻打智伯,无恤说:“这是小耻辱,我暂且忍耐。”智伯班师回到晋国,反而说无恤的过错,想让赵鞅废掉他,赵鞅没有听从。无恤从此与智伯有了嫌隙。

赵鞅病重,对无恤说:“将来晋国有难,只有晋阳可以依靠,你要记住。”说完,就去世了。无恤继位,这就是赵襄子,这是周贞定王十一年的事情。

当时晋出公对西卿专权感到愤怒,秘密派人向齐国、鲁国请求派兵,讨伐西卿。齐国的田氏、鲁国的三家反而把这个计谋告诉了智伯。智伯大怒,联合韩康子虎、魏桓子驹、赵襄子无恤,集合西家的兵力,反过来讨伐晋出公。晋出公出逃到齐国。智伯立晋昭公的曾孙骄为国君,这就是晋哀公。从此晋国的大权,全部归于智伯瑶。智伯瑶于是有了取代晋国的想法,召集家臣商议。到底智伯的成败如何呢?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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