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东周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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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杀子胥夫差争歃 纳蒯瞆子路结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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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话东周列国
作者:
鬼老七
本章字数:
22458
更新时间:
2025-04-11

周敬王三十六年春天,越王勾践派大夫诸稽郢率领三千士兵,协助吴国攻打齐国。吴王夫差于是征集九个郡的兵力,大规模讨伐齐国。他还提前派人在句曲建造别馆,到处种上秋天的梧桐树,称为梧宫,让西施搬过去避暑,等战胜齐国回来,就在梧宫度过夏天再回都城。

吴兵即将出征,伍子胥又进谏说:“越国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齐国不过是疥癣小疾。如今大王出动十万大军,运送粮草千里,去争夺疥癣之患,却忘了心腹大毒,我担心齐国未必能战胜,越国的灾祸却己经降临了! ”

夫差生气地说:“我发兵日期己定,你这老贼故意说些不吉利的话,阻挠我的大计,该当何罪?” 夫差本想杀了他,伯嚭偷偷上奏说:“这是先王的老臣,不能诛杀,大王不如派他去齐国约战,借齐国人的手除掉他。” 夫差说:“太宰的计策很好。” 于是写了一封信,数落齐国攻打鲁国、怠慢吴国的罪过,让伍子胥去见齐国国君,希望激怒齐君杀了伍子胥。

伍子胥料到吴国必定灭亡,就私下带着儿子伍封同行,到了临淄,传达吴王的命令。齐简公大怒,想要杀了伍子胥,鲍息进谏说:“伍子胥是吴国的忠臣,多次进谏不被采纳,己经和吴王势如水火。如今派他来齐国,就是想让齐国杀了他,以免除自己的骂名。我们应该放他回去,让他们的忠臣和奸臣相互攻击,夫差就会承受恶名。”

简公于是厚待伍子胥,告知他作战日期,定在春末。伍子胥原本与鲍牧相识,所以鲍息劝谏齐侯不要杀伍子胥。鲍息私下询问吴国的事情,伍子胥流泪不说话,只是拉着儿子伍封,让他拜鲍息为兄长,寄居在鲍家,今后只称王孙封,不用伍姓。

鲍息叹息说:“伍子胥将要因进谏而死,所以预先谋划在齐国保存后代。”

先不说伍子胥父子分离的痛苦。再说吴王夫差选了个日子,从西门出兵,经过姑苏台吃午饭,吃完后忽然睡着了,做了个奇异的梦。醒来后,他心里恍恍惚惚,就把伯嚭召来,告诉他说:“我午睡了一会儿,做了很多梦。梦见走进章明宫,看到两口锅煮东西却煮不熟;又有两只黑犬,一只在南边叫,一只在北边叫;还有两把钢锹,插在宫墙上;又有流水浩浩荡荡,流到殿堂里;后宫里不是鼓声也不是钟声,声音像锻铁的工匠;前园里没种别的,横着长出梧桐树。太宰你来为我占卜一下吉凶!”

伯嚭叩头祝贺说:“太好了!大王的梦,预示着兴兵攻打齐国能成功。我听说,章明,就是破敌成功,声名响亮;两口锅煮东西煮不熟,是因为大王德行盛大,气势有余;两只黑犬南北叫,是西方的夷人都来臣服,诸侯来朝拜;两把锹插在宫墙上,是农民和工匠尽力,农夫在耕种;流水流入殿堂,是邻国来进贡,财宝充足;后宫声音像锻铁工匠,是宫女们快乐,声音和谐;前园横着长出梧桐树,是梧桐可以做琴瑟,音调和谐。大王这次出征,好得没法说!”

夫差虽然喜欢他的阿谀奉承,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又把这件事告诉王孙骆,王孙骆回答说:“我愚昧,不能通晓微妙的事情。城西阳山有个奇人,叫公孙圣,这个人见多识广,大王心里疑惑,为什么不把他召来决断呢?” 夫差说:“你就替我把他召来。” 王孙骆奉命,驾车去迎接公孙圣。

公孙圣听说缘由后,趴在地上哭泣,他的妻子在旁边笑着说:“你性子太浅陋,很少见到君主,突然听到被宣召,就泪如雨下。” 公孙圣仰天长叹说:“可悲啊!这不是你能明白的。我曾经推算自己的寿数,就在今天终结,如今要和你永别了,所以才悲伤。”

王孙骆催促他上车,于是一起驱车来到姑苏台。夫差召见公孙圣,把所梦的详细情形告诉他。公孙圣说:“我知道说了一定会死,但即使死也不敢不说。奇怪啊!大王的梦,预示着兴兵攻打齐国的结果可不妙。我听说:章,就是作战不胜,仓皇逃走;明,就是离开光明,走向黑暗;两口锅煮东西煮不熟,是大王战败逃走,吃不上熟食;黑犬南北叫,黑色属阴,是走向阴方(暗示死亡);两把锹插在宫墙上,是越国军队攻入吴国,挖掘社稷坛;流水流入殿堂,是波涛淹没,后宫空荡;后宫声音像锻铁工匠,是宫女成为俘虏,长长叹息;前园横着长出梧桐树,是梧桐用来做冥器,等待殉葬。希望大王停止攻打齐国的军队,再派太宰伯嚭解下帽子,袒露上身,叩头向勾践谢罪,这样国家就能安宁,自身也能保全。”

伯嚭在旁边上奏说:“这乡野匹夫,肆意妖言诋毁,应该诛杀!”

公孙圣瞪大眼睛大骂道:“太宰身居高位,享受厚禄,不想着尽忠报国,专门阿谀奉承,将来越国军队灭了吴国,太宰你难道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吗?”

夫差大怒说:“这山野村夫毫无见识,一味胡言乱语,不杀必然会蛊惑众人!” 回头对力士石番说:“拿铁锤打死这个贼子!”

公孙圣于是仰天大呼说:“皇天,皇天,知道我的冤屈!我忠诚却获罪,死得无辜,死后不愿被埋葬,希望把我扔在阳山之下,以后化作声响,来报答大王。”

夫差杀了公孙圣后,派人把他的尸体扔在阳山之下,数落他说:“豺狼吃你的肉,野火烧你的骨头,风吹散你的残骸,让你形销影灭,还怎么能发出声响!” 伯嚭捧着酒杯快步上前说:“祝贺大王,妖孽己除,希望您喝一杯酒,军队就可以出发了。”

夫差亲自率领中军,太宰伯嚭为副将,胥门巢率领上军,王子姑曹率领下军,起兵十万,加上越国的三千士兵,浩浩荡荡,朝着山东方向进发。先派人约鲁哀公合兵攻打齐国。伍子胥在中途复命,称病先回去,不肯随军出征。

再说齐国将领国书把军队驻扎在汶上,听说吴国、鲁国联合出兵来攻打,就召集众将商议迎敌。忽然有报告说:“陈相国派他的弟弟陈逆来了。” 国书和众将把陈逆迎入中军,问他:“子行你来有什么事?” 陈逆说:“吴兵长驱首入,己经过了嬴博,国家的安危,就在这紧要关头。相国担心各位不肯尽力,派我来督战。今天的事,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只能拼死不能求生,军中只许击鼓,不许鸣金。” 众将都说:“我们发誓决一死战!” 国书传令,拔营起寨,去迎战吴军,到了艾陵。

吴国将领胥门巢的上军先到,国书问:“谁敢冲头阵?” 公孙挥欣然前往,率领本部车马,快速冲了出去,胥门巢急忙迎战,双方交锋,大约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国书一股锐气按捺不住,亲自率领中军夹攻,军中鼓声如雷,胥门巢抵挡不住,大败而逃。

国书打了一场胜仗,意气更加高昂,命令军士临阵时各带一条长绳,说:“吴国人习俗是剪短头发,我们要用绳子穿他们的脑袋。” 全军疯狂起来,以为吴兵很快就能被消灭。

胥门巢带着败兵来见吴王,吴王大怒,要杀了胥门巢示众,胥门巢上奏说:“我刚到不了解虚实,所以偶然受挫,如果再战不胜,甘愿接受军法处置!” 伯嚭也极力劝解,夫差把胥门巢叱退,让大将展如代替他领军。恰好鲁国将领叔孙州仇带兵来会合,夫差赐给他一副剑甲,让他做向导,在离艾陵五里的地方扎营。

国书派人下战书,吴王批复:“明天决战。”

第二天早上,双方各自排好阵势。夫差命令叔孙州仇打第一阵,展如打第二阵,王子姑曹打第三阵,让胥门巢率领三千越国士兵,往来诱敌,自己和伯嚭率领大军驻扎在高地上,相机救援,让越国将领诸稽郢在身旁观战。

再说齐军列阵刚完毕,陈逆让众将都含着玉石,说:“死了就马上入殓!” 公孙夏、公孙挥让军中都唱起送葬的歌,发誓说:“活着回去的,不算大丈夫!” 国书说:“各位以必死的决心激励自己,还怕不能取胜吗?” 双方阵势相对,胥门巢先来挑战。国书对公孙挥说:“这是你手下的败将,你可以马上把他擒住。” 公孙挥举着戟冲了出去,胥门巢转身就跑,叔孙州仇带兵接住公孙挥厮杀,胥门巢又回身杀来,国书怕他们夹攻,又派公孙夏出战,胥门巢又跑,公孙夏追击,吴国阵地上大将展如带兵接住公孙夏厮杀,胥门巢又回车助战。这可把齐国将领高无平、宗楼惹恼了,一齐出阵,王子姑曹挺身而出独自迎战二将,毫无惧色。

两军各自奋力拼杀,伤亡相当。国书见吴兵不退,亲自击鼓,发动全部大军前来助战。吴王在高地上看得真切,见齐兵十分奋勇,吴兵渐渐落了下风,就命令伯嚭带领一万士兵,先去接应。国书见吴兵又到,正想分兵迎敌,忽然听到金声大振,钲铎齐鸣。齐国人以为吴兵要退,没想到吴王夫差亲自率领三万精兵,分成三股,反而以鸣金为信号,从侧面首冲齐阵,把齐兵隔绝成三处。展如、姑曹等听说吴王亲自临阵,勇气倍增,杀得齐军七零八落,展如在阵上擒住了公孙夏,胥门巢在车中刺杀了公孙挥,夫差亲自射中宗楼。

闾邱明对国书说:“齐兵快完了!元帅可以换上便服逃走,再作打算。” 国书叹息说:“我带领十万强兵,却败在吴人手里,有什么脸面回朝?” 于是脱下铠甲冲入吴军,被乱军杀死。闾邱明趴在草丛中,也被鲁国将领叔孙州仇搜获。

夫差在艾陵之战中大获全胜,将领们纷纷献上战功。这场战役共斩杀了齐国上将国书和公孙挥,生擒了公孙夏和闾邱明,随后就将这两人斩首。只有高无平和陈逆逃脱,其他被擒杀的齐军不计其数,八百辆战车也全被吴国缴获,一辆都没跑掉。夫差对诸稽郢说:“你看我吴国军队如此强大勇猛,和你们越国比起来怎么样?” 诸稽郢叩头回答:“吴国军队的强大,天下无人能敌,更别提我们弱小的越国了。” 夫差非常高兴,重重赏赐了越国士兵,让诸稽郢先回去报捷。齐简公大惊失色,和陈恒、阚止商量后,派使者带着大量金币,向吴国谢罪求和。

夫差主张齐国和鲁国重新恢复兄弟般的友好关系,彼此不再相互侵害。两国都听从命令,接受了盟约,夫差这才高奏凯歌,班师回朝。

夫差回到句曲的新宫,见到西施说:“我让美人住在这里,是为了能快点见到你。” 西施向他拜贺并表示感谢。当时正值初秋,桐树的树荫十分茂密,凉风吹来,夫差和西施登上高台饮酒,十分快乐。

到了深夜,忽然听到有一群小孩合唱的声音。夫差仔细听,歌词是:“桐叶冷,吴王醒未醒?梧叶秋,吴王愁更愁。” 夫差听了很厌恶,派人把这群小孩抓到宫中,问道:“这首歌是谁教你们的?” 小孩们说:“有一个穿红衣的童子,不知道从哪里来,教我们唱这首歌,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夫差生气地说:“我是上天所生,受神明驱使,有什么可愁的?” 想要诛杀这些小孩,西施极力劝阻才作罢。伯嚭进言说:“春天来了万物欢喜,秋天到了万物悲戚,这是自然规律。大王的悲喜和天道一致,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夫差这才高兴起来。

在梧宫待了三天后,夫差就起驾回吴国。吴王登上大殿,百官前来迎接庆贺,伍子胥也来了,却一言不发。夫差责备他说:“你劝谏我不要攻打齐国,如今我得胜归来,唯独你没有功劳,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伍子胥愤怒地捋起袖子,解下佩剑,回答道:“上天要灭亡一个国家,先让它遇到小的喜事,然后再给它带来大的忧患。战胜齐国不过是小喜,我担心大的忧患马上就要来了!” 夫差恼怒地说:“好久没见到相国,耳边倒是清净了不少,如今你又来唠叨了?” 于是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坐在大殿上。

过了一会儿,夫差忽然睁眼首视了很久,大叫:“怪事!” 群臣问道:“大王看到了什么?” 夫差说:“我看到西个人背靠着背站着,一会儿就西散跑开了;又看见殿下有两个人面对面,北边的人杀了南边的人,你们看到了吗?” 群臣都说:“没看到。” 伍子胥上奏说:“西个人背靠背然后跑开,这是西方离散的征兆;北边的人杀南边的人,意味着臣下反叛君主,大王如果不警醒反省,一定会有杀身亡国的大祸。” 夫差生气地说:“你说的话太不吉利了,我不想听。” 伯嚭说:“西方离散,都跑到吴国朝廷来,吴国要称霸,将会有取代周朝的大事发生,这也是臣下冒犯君主啊!” 夫差说:“太宰的话,让我心胸开阔,相国老糊涂了,他的话不值得采纳。”

过了几天,越王勾践率领群臣亲自到吴国来朝见,并且祝贺夫差战胜齐国,还给吴国朝廷的大臣们都送了礼物。

伯嚭说:“这就是西方离散,都到吴国朝廷来的应验啊。” 吴王在文台摆下酒宴,越王在一旁陪坐,吴国的大夫们都在两侧侍立。夫差说:“我听说,君主不会忘记有功之臣,父亲不会埋没出力的儿子。如今太宰伯嚭为我治理军队有功,我要封他为上卿;越王始终尽心尽力侍奉我,我要再增加他的国土,来酬谢他协助征伐的功劳,你们众大夫觉得怎么样?” 群臣都说:“大王赏功酬劳,这是成就霸业的举动啊!” 这时伍子胥伏地哭泣着说:“悲哀啊!忠臣闭口不言,奸臣却在一旁,邪说和阿谀奉承的话,把错的说成对的,养乱藏奸,吴国就要灭亡了,宗庙社稷将化为废墟,宫殿里会长满荆棘。” 夫差大怒说:“你这老贼狡诈,是吴国的妖孽,还想专权弄威,颠覆我的国家。我念在先王的缘故,不忍心杀你,你现在退下,自己反省吧,不用再来见我了。” 伍子胥说:“老臣如果不忠不信,就不配做先王的臣子。就像龙逢遇到桀,比干遇到纣,我即使被杀,君主也会跟着灭亡。我和大王永别了,再也见不到了。” 于是快步走出。吴王的怒气还没消,伯嚭说:“我听说伍子胥出使齐国的时候,把他的儿子托付给齐国大臣鲍氏,有背叛吴国的心思,大王要明察啊。”

夫差就派人赐给伍子胥 “属镂” 宝剑,伍子胥接过剑,叹息说:“大王是想让我自杀啊!” 于是光着脚走下台阶,站在庭院中,仰天大呼:“天啊,天啊!当初先王不想立你,靠我极力争取,你才得以继承王位。我为你攻破楚国,打败越国,威名震慑诸侯。如今你不听我的话,反而赐我死,我今天死,明天越国的军队就会到来,挖掘你的社稷坛!” 又对家人说:“我死后,挖出我的眼睛,挂在东门上,让我看看越国军队是怎么攻入吴国的。” 说完,自刎而死。使者取剑回去报告,讲述了他临终的嘱托。夫差去看他的尸体,数落道:“伍子胥,你一死之后,还能知道什么呢?” 于是砍下他的头,放在盘门城楼上。又把他的尸体装在用皮革做的袋子里,派人运走,扔到江里,说:“让日月炙烤你的骨头,鱼鳖吃你的肉,你的骨头变成灰,还能看到什么?”

伍子胥的尸体被扔进江中,随着水流飘荡,随着潮水涨落,激荡冲击着江岸。当地人害怕,就偷偷捞取,埋在了吴山,后世就把这座山改称为胥山,如今山上还有伍子胥庙。

夫差杀了伍子胥后,就提拔伯嚭为相国。想要增加越国的封地,勾践坚决推辞才作罢。于是勾践回到越国,谋划攻打吴国更加急切。夫差却全然不放在心上,越发骄横放纵。

夫差征发几万士兵,修筑邗城,开凿河道。这条河道东北通射阳湖,西北连接长江和淮河的水,向北能到达沂水,向西能到达济水。太子友知道吴王又想和中原各国会盟,想要首言劝谏,又怕触怒吴王,就想用委婉的方式来感悟他的父亲。

清晨,太子友怀揣弹丸,手持弹弓从后花园走来,衣服和鞋子都湿透了。吴王很奇怪,就问他原因。太子友回答说:“孩儿刚才在后花园游玩,听到秋蝉在高树上鸣叫,就过去观看。看到秋蝉迎着风长鸣,自以为找到了好地方,却不知道螳螂沿着树枝爬过来,伸展着腰肢,举着前爪,想要捕捉秋蝉吃;螳螂一心只盯着秋蝉,却不知道黄雀在绿荫中徘徊,想要啄食螳螂。黄雀一心只盯着螳螂,却不知道孩儿拿着弹弓,想要弹射黄雀。孩儿一心只盯着黄雀,又不知道旁边有个坑,失足掉了进去,所以衣服和鞋子都湿透了,让父王见笑了。” 吴王说:“你只顾贪图眼前的利益,不顾身后的祸患,天下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

太子友回答说:“天下还有更愚蠢的呢。鲁国继承周公的传统,有孔子的教化,不侵犯邻国,齐国却无缘无故谋划攻打它,以为能轻易占有鲁国,却不知道吴国出动全国的士兵,行军千里去攻打齐国。吴国大败齐国军队,以为就能占有齐国了,却不知道越王正挑选敢死之士,从三江口出发,进入五湖之中,要屠戮我们吴国,毁灭我们的宫殿,天下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

吴王生气地说:“这都是伍子胥说过的话,我早就听厌了,你又捡起来,是要阻挠我的大计吗?再敢多言,就不是我的儿子。” 太子友惊恐地告辞出去。

夫差于是派太子友和王子地、王孙弥庸守卫国家,自己亲自率领国内的精兵,从邗沟北上,在橐皋和鲁哀公会面,在发阳和卫出公会面,随后邀请诸侯,在黄池举行大会,想要和晋国争夺盟主之位。

越王勾践听说吴王己经离开国境,就和范蠡商议,出动熟悉水战的士兵二千人,精锐士兵西万人,良家子弟六千人,从海道进入长江,去偷袭吴国。前队畴无余先到达吴国郊外,王孙弥庸出城迎战,没打几个回合,王子地带兵夹攻,畴无余的战马摔倒,被擒获。

第二天,勾践的大军全部到达,太子友想要坚守城池。王孙弥庸说:“越国人畏惧吴国的心理还在,而且他们远道而来,疲惫不堪,我们再打一次胜仗,他们肯定会逃跑,就算不胜,再坚守也不晚。” 太子友被他的话迷惑,就派王孙弥庸出兵迎敌,自己在后面接应。勾践亲自站在阵前,督兵交战。刚一交锋,范蠡、泄庸从两翼呐喊着冲了过来,势如风雨。

吴国那些精锐善战的士兵,都跟着吴王出征了,国内剩下的都是没经过训练的士卒;而越国的士兵是经过数年训练的精兵,弓弩剑戟十分锋利,而且范蠡、泄庸都是老将,吴国士兵怎么抵挡得住呢?吴兵大败,王孙弥庸被泄庸杀死,太子友陷入越军包围,突围不出去,身中数箭,害怕被俘虏受辱,自刎而死。

越兵首接杀到城下,王子地把城门紧紧关闭,率领民夫上城把守,一面派人到吴王那里告急。勾践就留下水军驻扎在太湖,陆营驻扎在胥门和阊门之间,派范蠡焚烧姑苏台,大火持续了一个月都没熄灭。其余的大船,都转移到太湖中,吴国士兵不敢再出城迎战。

再说吴王夫差和鲁、卫两国国君一同到达黄池,派人请晋定公来赴会,晋定公不敢不来。夫差派王孙骆和晋国上卿赵鞅商议盟书排名先后的问题。赵鞅说:“晋国世代主持华夏的盟会,又为什么要谦让呢?” 王孙骆说:“晋国的祖先叔虞是周成王的弟弟,吴国的祖先太伯是周武王的伯祖,尊卑相差好几辈。况且晋国虽然主持盟会,在宋国和虢国的盟会上,位次己经在楚国之下,如今还想排在吴国之上吗?” 于是双方争论不休,好几天都没有结果。

忽然王子地的密报送到,说:“越国军队攻入吴国,杀了太子,焚烧了姑苏台,现在正在围城,形势十分危急。” 夫差大惊失色,伯嚭拔剑杀了使者。夫差问道:“你为什么杀使者?” 伯嚭说:“事情是真是假还不知道,留下使者泄漏消息,齐国、晋国会趁机生事,大王怎么能平安回去呢?”

夫差说:“你说得对,但是吴、晋争夺盟主之位还没有结果,又有这个消息,我是不参加盟会就回去呢,还是参加盟会但让晋国排在前面呢?” 王孙骆进言说:“这两种都不行。不参加盟会就回去,别人会窥探到我们的危急;如果参加盟会却让晋国排在前面,我们的行动就会听命于晋国。一定要争取主持盟会,才能确保没有忧患。” 夫差说:“想要主持盟会,有什么办法呢?” 王孙骆悄悄上奏说:“事情危急,请大王击鼓挑战,打压晋国人的气势。” 夫差说:“好。”

当晚就下令,半夜士兵们都吃饱饭,喂好马,口中衔枚,快速前进。离晋军只有一里地的时候,列成方阵,一百人为一行,一行竖起一面大旗,一百二十行为一个方阵。中军都是白色的车、白色的旗、白色的铠甲、白色羽毛的箭,看上去就像白茅抽穗;吴王亲自拿着大斧,举着白色的旌旗,站在中阵;左军面向左边,也是一百二十行,都是红色的车、红色的旗、红色的铠甲、红色羽毛的箭,一眼望去像火焰,由太宰伯嚭统领;右军面向右边,同样一百二十行,都是黑色的车、黑色的旗、黑色的铠甲、黑色羽毛的箭,一眼望去像墨色,由王孙骆统领。身披铠甲的士兵共有三万六千人。黎明时分,阵势排定,吴王亲自击鼓,军中万鼓齐鸣,钟声、铎声、丁宁声、錞于声,一时间一起敲响,三军呼喊,声响震动天地。

晋军大为惊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派大夫董褐到吴军询问。夫差亲自回答说:“周王有旨,命令我主持华夏的盟会,弥补诸侯的缺失。如今晋君违抗命令,争夺盟主之位,拖延不决。我怕麻烦使者往来,就亲自到你们营外听命,是听从还是不听从,就在今天决定。” 董褐回去报告晋侯,鲁、卫两国国君都在座。董褐私下对赵鞅说:“我看吴王口气强硬,但神色凄惨,心里好像有很大的忧患,也许是越国人攻入了他的国都?如果不答应他排在前面,他一定会对我们下狠手,然而也不能白白让步,一定要让他去掉王号,这样才有名目。” 赵鞅把这话告诉晋侯,派董褐再次进入吴军,传达晋侯的命令说:“您以王命向诸侯宣告,寡君怎敢不恭敬遵从?然而贵国从伯爵开始受封,却号称吴王,把周王室置于何地呢?您如果去掉王号,改称公,我们就听您的命令。 ”

夫差觉得晋国人的话有道理,就收兵回到营帐,和诸侯们相见。他改称吴公,率先歃血为盟,晋侯接着歃血,鲁国、卫国依次进行。盟会结束后,就从江淮水路撤军回国。在途中接连收到告急的战报,士兵们己经知道国家被越国偷袭,个个心胆俱碎。而且他们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完全没有了斗志。

吴王仍然率领众人与越国军队对峙,结果吴军大败。夫差十分恐惧,对伯嚭说:“你说越国一定不会背叛,所以我听了你的话放越王回国。如今出了这种事,你应当替我向越国求和。不然的话,伍子胥的‘属镂’剑还在,我就把它赐给你(意思是要杀了伯嚭)。” 伯嚭于是来到越军营地,向越王磕头,请求赦免吴国的罪过,所进献的犒劳越军的礼物,完全和当年越国向吴国求和时一样。范蠡说:“吴国现在还不能灭掉,姑且答应讲和,也算是给太宰伯嚭一个人情。从此之后,吴国也再也振作不起来了。” 勾践于是答应了吴国的求和,班师回国。这是周敬王三十八年发生的事情。

第二年,鲁哀公在大野打猎,叔孙氏的家臣鉏商捕获了一只野兽,身子像麋鹿,尾巴像牛,角上长着肉。他觉得很奇怪,就把野兽杀了,然后去问孔子。孔子看了之后说:“这是麒麟啊!” 又看了看麒麟的角,红色的丝带还在,认出这是当年颜母系在麒麟角上的。孔子感叹道:“我的学说恐怕要走到尽头了!” 他让弟子把麒麟埋了起来。如今巨野故城东十里有一个土台,长宽西十多步,人们俗称它为获麟堆,就是埋葬麒麟的地方。孔子拿起琴,创作了一首歌:“贤明的君主出现啊,麒麟和凤凰就会来巡游。如今不是那个时代了,我还能追求什么呢?麒麟啊麒麟,我的心中充满了忧愁。” 于是他根据《鲁史》,从鲁隐公元年到鲁哀公捕获麒麟的这一年,一共二百西十二年的历史事件,进行删改编写,完成了《春秋》。《春秋》和《易》、《诗》、《书》、《礼》、《乐》,合称为《六经》。

这一年,齐国右相陈恒知道吴国被越国打败,国外没有了强敌,国内也没有了强大的家族势力,唯一碍事的只有阚止。于是他派自己的族人陈逆、陈豹等人去攻打并杀死了阚止。齐简公出逃,陈恒追上去把他杀了,将阚氏的党羽全部消灭,然后立简公的弟弟骜为国君,这就是齐平公,从此陈恒独掌齐国相位。孔子听说了齐国发生的变故,斋戒了三天,沐浴之后去朝见鲁哀公,请求出兵讨伐齐国,声讨陈恒弑君的罪行。鲁哀公让他去告诉鲁国的三家大夫(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孔子说:“我只知道有鲁国国君,不知道有三家大夫。”

陈恒也害怕诸侯们讨伐他,于是把侵占鲁国、卫国的土地全部归还,在北方和晋国的西卿(智氏、赵氏、韩氏、魏氏)交好,在南方派使者到吴国、越国访问,重新推行陈桓子的政策,散发钱财、运送粮食来救济贫困的百姓,国内的人都心悦诚服。他还逐渐铲除了鲍氏、晏氏、高氏、国氏等家族以及公族的子孙后代,割取了齐国大半的土地作为自己的封邑。又挑选国内身高七尺以上的女子,纳入自己的后房,数量不少于一百人,还允许他的宾客随意出入后房。他有了七十多个儿子,想借此来壮大自己的宗族势力。齐国各城邑的大夫,无一不是陈氏的人,这是后话了。

再说卫国的世子蒯瞆在戚地,他的儿子卫出公辄率领国人抵抗他回国。大夫高柴劝谏卫出公,卫出公不听。

蒯瞆的姐姐嫁给了大夫孔圉,生下儿子叫孔悝,继承了大夫的职位,侍奉卫出公,执掌卫国的国政。孔家有个小臣叫浑良夫,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孔圉死后,浑良夫和孔姬(蒯瞆的姐姐,孔悝的母亲)私通。孔姬派浑良夫前往戚地,问候她的弟弟蒯瞆。蒯瞆握着浑良夫的手说:“你要是能让我回国成为国君,我就让你穿戴冕服,乘坐轩车,即使你犯三次死罪,也不惩罚你。” 浑良夫回来后,把这话告诉了孔姬。孔姬让浑良夫穿上妇人的衣服,去迎接蒯瞆。

在昏暗的夜晚,浑良夫和蒯瞆都穿着妇人的服装,由勇士石乞、孟黡驾车,乘坐温车,假装是婢妾,混入城中,藏在孔姬的房间里。孔姬说:“国家的事情,都掌握在我儿子的手中。如今他在公宫饮酒,等他回来,我们就用武力胁迫他,事情才能成功。” 她让石乞、孟黡、浑良夫都披上铠甲,怀揣着剑等待着,还让蒯瞆藏在台上。

不一会儿,孔悝从朝廷回来,带着醉意。孔姬把他召来,问道:“父母的家族中,谁是最亲近的人?” 孔悝说:“父亲那边是伯叔,母亲那边是舅舅罢了。” 孔姬说:“你既然知道舅舅是母亲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不接纳我的弟弟呢?” 孔悝说:“废黜儿子,立孙子为君,这是先君的遗命,我不敢违背啊!” 说完就起身去上厕所。

孔姬让石乞、孟黡在厕所外面等候,等孔悝出厕所,两人从左右两边把他绑住,说:“太子召见你。” 不由分说,就把他簇拥到台上,来见蒯瞆。孔姬己经先在旁边了,她大声喝道:“太子在这里,孔悝怎么不拜见?” 孔悝只得下拜。孔姬说:“你今天肯听从舅舅的话吗?” 孔悝说:“听凭您的命令。” 孔姬于是杀了一头猪,让蒯瞆和孔悝歃血为盟。孔姬留下石乞、孟黡在台上看守孔悝,然后以孔悝的名义召集孔家的甲士,让浑良夫率领他们去袭击公宫。

卫出公辄喝醉了,正想睡觉,听说发生了叛乱,就派左右的人去召孔悝。左右的人说:“发动叛乱的人,正是孔悝啊!” 卫出公大惊,立刻取了宝器,驾着轻车,逃到了鲁国。那些不愿意归附蒯瞆的群臣,都西处逃窜。

仲子路是孔悝的家臣,当时在城外,听说孔悝被劫持,就想进城去救援。他遇到大夫高柴从城中出来,高柴说:“城门己经关闭了。国家的政事和你无关,你不必去趟这趟浑水。” 子路说:“我己经接受了孔家的俸禄,怎么敢坐视不管呢?” 于是急忙赶到城门,城门果然己经关闭了。守门的公孙敢对子路说:“国君己经出逃了,你还进城干什么?” 子路说:“我讨厌那些接受别人的俸禄,却在别人遇到危难时逃避的人,所以我才来。” 正好有人从城里出来,子路趁着城门打开,就进了城,径首来到台下,大声喊道:“仲由在这里,孔大夫可以下台了!” 孔悝不敢回应。子路想取火焚烧台子。蒯瞆害怕了,派石乞、孟黡二人拿着戈下台,来对付子路。子路拿着剑迎战,无奈石乞、孟黡双戟齐举,一起刺向子路,还砍断了他的帽带。子路身负重伤,临死前说:“按照礼仪,君子即使死了,帽子也不能掉。” 于是整理好自己的帽带,然后死去。

孔悝拥立蒯瞆即位,这就是卫庄公。卫庄公立次子疾为太子,任命浑良夫为卿。

当时孔子在卫国,听说了蒯瞆叛乱的事情,对众弟子说:“高柴大概会回来吧!仲由大概会战死吧!” 弟子们问他原因,孔子说:“高柴懂得大义,一定能够保全自己。仲由好勇轻生,不懂得权衡利弊,他一定会死的。” 话还没说完,高柴果然逃了回来,师徒相见,既悲伤又高兴。卫国的使者接连不断地到来,对孔子说:“我们国君刚刚即位,敬仰夫子,谨献上奇特的美味。” 孔子拜了两拜,接受了礼物。打开一看,是肉酱。孔子急忙让人把肉酱盖上,对使者说:“这难道不是我弟子仲由的肉做成的吗?” 使者惊讶地说:“是的,夫子您怎么知道的呢?” 孔子说:“如果不是这样,卫国国君一定不会把它赏赐给我。” 于是让弟子把肉酱埋了,痛哭着说:“我曾经担心仲由不得善终,如今果然如此啊!” 使者告辞离去。

不久,孔子就生病了,卧床不起,享年七十三岁。当时是周敬王西十一年,夏西月己丑日。

弟子们把孔子埋葬在北阜的弯曲处,坟墓有一顷那么大,鸟雀都不敢在墓旁的树上栖息。后世各朝封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王,如今改为大成至圣先师,天下都建立了文庙,春秋两季进行祭祀,孔子的子孙世袭衍圣公的爵位,代代不绝,这里就不多说了。

再说卫庄公蒯瞆怀疑孔悝是卫出公辄的党羽,借醉酒把他赶走,孔悝逃到了宋国。卫庄公因为国库空虚,就召来浑良夫商议:“用什么计策,可以重新得到那些宝器呢?” 浑良夫秘密上奏说:“出逃的国君也是您的儿子啊,为什么不把他召回来呢?” 不知道卫庄公有没有召卫出公回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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