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帐被夜风掀起涟漪时,萧承毅的玄色披风己沾满露水。
他立在窗前凝望许久,首到更漏指向三更,才将雕花木窗无声合拢。月光像一匹银绸滑过崔文溪的睡颜,在她睫羽间缀满细碎的星子。
他屈指拂开垂落在她颈侧的青丝,指尖触到温软的肌肤时骤然蜷缩。
五年沙场征伐磨出厚茧的指腹,此刻竟怕碰碎了琉璃般的人儿。
“溪溪……”
这声叹息般的呢喃在喉间辗转多年,终于落在她眉心。唇瓣触及的肌肤比月光更凉,却烫得他脊骨发颤。
“你是我的了。”
……
烛火将熄未熄,在铜雀灯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雕花床柱在昏暗中投下细长的阴影,像一道道囚笼的栅栏。
罗帐轻晃,纱帘被夜风掀起一角,隐约可见床榻上纠缠的身影。
崔文溪的指尖深深陷入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青丝散乱在枕间,像泼墨般晕开,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巾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宛如凋零的海棠。
那双美丽的眼眸此刻噙满了泪水,宛如两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欲落未落。
长长的睫毛因哭泣而,轻轻颤动着,使得那泪眼更显得楚楚可怜。
眼角处微微泛红,如晚霞般艳丽,惹人怜惜。
原本清冷的声音变得愈发娇柔,每个音节都透着浓重的颤。
“不……不可以!你放开我!”
崔文溪推着眼前坚硬的胸膛。
“不……要!”她的声音破碎在喉间,带着浓重的颤音。
男人的掌心贴在她腰际,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小衣渗入肌肤,烫得她浑身战栗。她想要挣扎,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边,动弹不得。
崔文溪的心中微微一颤,她抬起头,试图看清他的脸。
然而,云雾缭绕,他的面容依然模糊不清。她的心中涌起了一丝急切,她想要看清他的脸,想要知道他是谁。
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蛰伏的野兽盯着到手的猎物。崔文溪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却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闭眼。
男人温热的指腹顺着她腰身往上,突然,他猛地用力一扯,只听“嘶啦”一声,她身上最后一件单薄的小衣也被无情地扯落。
刹那间,一股凉意袭来,崔文溪如触电般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首了身子。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凌乱而急促,晶莹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渗出,一缕缕冷汗沿着她白皙的肌肤滑落,浸湿了她的鬓发。
她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惊惶与恐惧,仿佛还未从那场可怕的梦境中完全挣脱出来。
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竟然是萧承毅!
她惊愕得合不拢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她惊惶的面容:鬓发散乱,眼角泛红,唇瓣被咬得发白。
她捂住发烫的脸颊,不敢相信自己会做这样的梦。那个在战场上冷酷无情的男人,那个杀死她未婚夫的仇敌,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而且是以那样……不堪的方式。
此刻,天蒙蒙亮,房间里还有些昏暗。崔文溪蜷缩在床角,将脸埋进膝间。
“小姐,您没事吧?”白栀轻叩门扉,提着一盏琉璃灯走了进来。
暖黄的灯光驱散了房中最后一丝暗色,映出崔文溪略显苍白的容颜。她坐在床沿,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无碍,只是做了个噩梦。”崔文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恍惚间又想起梦中那双灼人的眼眸。那双眼眸深邃如寒潭,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崔文溪吩咐道:“白栀,给我更衣吧。”
白栀轻手轻脚地打开紫檀木衣柜,取出一件月白色齐胸襦裙。
湖绸质地柔软如水,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裙摆处绣着几朵粉白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小姐,穿这身衣裳吗?”白栀捧着襦裙走近,目光落在崔文溪颈间那抹红痕上,眉头微蹙,“这是……”
“许是蚊虫叮咬。”崔文溪下意识抬手掩住脖颈,指尖触到那处微烫的肌肤,昨夜梦中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她慌忙移开视线,任由白栀为她更衣。
淡青色的对襟衫儿滑落在地,露出少女莹白如玉的肌肤。
白栀看着自家小姐纤细的腰肢,不禁想起公主临终前的嘱托:“好好照顾溪儿,莫要让她重蹈我的覆辙……”
公主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化不开的哀愁。
崔文溪的母亲是当今皇帝的女儿,还是中宫嫡出,封号宜阳。
宜阳公主是二嫁,第一任丈夫病逝后,毅阳公主嫁进了崔家,便有了崔文溪。
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崔文溪清丽的容颜。
白栀执起象牙梳,轻轻梳理她如瀑的青丝。发丝间隐约可见一支青鸾步摇,那是母亲所赠。
崔文溪望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仿佛看见母亲坐在妆台前,眉目间尽是化不开的愁绪。
“小姐,戴这个吧。”白栀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白玉璎珞。这是公主留下的遗物,白玉雕琢的牡丹花瓣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
璎珞的链条由细小的金环和珍珠串联而成,珍珠的圆润与金环的光泽相互映衬,增添了一份柔和的美感。
崔文溪指尖轻抚过璎珞上的纹路,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这璎珞是你外祖母留下的,她说……希望你能寻得真心人,莫要像我们一样……”母亲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铜镜中的少女眼波微动,一滴泪悄然滑落,坠在白玉牡丹上,碎成晶莹的光点。
崔文溪轻轻触摸着脖颈上的璎珞,仿佛能感受到母亲和外祖母的温度。
她们都曾是如花般的少女,却都在政治的旋涡中失去了自我,最终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