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钢铁队的更衣室里，紧张的气氛几乎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荣老站在战术板前，用红笔在纸上划拉，声音沉稳而坚定：“下半场，周野有无限突破权，但记住，突破五次后必须传球。”他转身，目光扫过每一位球员，“大家都清楚自己的位置，防守稳住，进攻时多利用边路。”
周野斜靠在储物柜上，扯着球袜，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但更多的是兴奋。他明白，这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林深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半包红塔山，时不时地往嘴里吸一口，眼睛却始终盯着周野。他心里清楚，这小子的脾气就像炸药桶，但他的速度和技术确实是球队的一把利刃。他轻声嘟囔：“这小子，可别又尥蹶子。”
海风掠过球场，中场休息时浇过水的草皮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周野狠狠嚼碎嘴里的奶糖，舌尖的甜让他清醒了几分。右腿肌肉还在微微抽搐——上半场那记传中被挡出的刹那，他分明听见沈阳替补席的嗤笑。
“看死那混血崽子！”沈阳教练的咆哮从客队更衣室方向传来，“把他突成瘸子！”
周野咧开嘴，耳钉在阳光下闪得刺眼。他扭头看向姜昆，后者正蹲在地上拉着腿，这是以防自己突然动起来会抽筋。
“昆哥，”周野用鞋尖踢了踢姜昆的护腿板，“下半场多给首塞，我要......”
“要个屁！”李铁柱突然从背后勒住他脖子，拳头差点落在周野身上，“没见他们左路堆了仨人？再突腿小心给你铲折！”老将汗湿的臂膀像铁钳，周野挣扎着闻到对方球衣上的汗酸。
姜昆站起身，战术板上的粉笔灰簌簌落在草皮上。他指了指沈阳队左后卫的站位图：“野子，看见没？这孙子每次你突破，他右膝都会先沉半寸。”
周野眯起眼，突然想起上半场那次穿裆——那个左后卫重心偏移的瞬间，确实有个不易察觉的趔趄。
“所以？”他挑起眉毛。
“所以，”姜昆把粉笔头弹向二十米外的角旗杆，“突他三次就往左路分。”
“凭啥听你的？”周野梗着脖子，后背的麒麟纹身在阳光下充血发亮。
“就凭我能让那帮孙子哭爹喊娘。”姜昆抓起矿泉水浇在头上。
就在这时，荣老喊着：：“兔崽子们，该上场了！”
下半场开场三十秒，周野就像枚点燃的炮仗炸向右路。那个左后卫如姜昆所说，在他第三次变向时右膝微沉。周野脚尖一抖，足球贴着草皮窜向左路空档。
“胡泊！”荣老边吼得破了音。那个总爱缩在角落啃酱牛肉的腼腆边锋，此刻像换了个人——他卸球、转身、冲刺一气呵成，沈阳右后卫被他用速度生吃时，鞋钉在草皮上犁出两道泥沟。
“传中啊！”李铁柱在禁区咆哮。胡泊却突然急停，在沈阳中卫扑上前的刹那把球回敲。姜昆幽灵般出现在弧顶，抬腿便是一记贴地斩！
足球擦着立柱飞出底线，溅起的一点水花打湿了广告牌。沈阳门将瘫坐在门线前，手套上的泥混着冷汗往下滴。
“昆哥牛逼！”张卫国在后场喊破了音。这个被迫改打边卫的冒失鬼，此刻正用身体死死卡住王磊的冲刺路线——上半场被穿裆的耻辱，让他后腰处还留着块巴掌大的淤青。
姜昆却像没听见欢呼。他蹲下身，指尖在草皮上划出几道弧线：“野子，下次分球再早半秒。”
周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小子，速度还真够快的。”辽宁左后卫一边后退，一边暗自咒骂，额头上己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别让他起来了，死死盯着他！”辽宁队的教练在场边扯着嗓子喊，但周野己经像一阵风，从他们的防线中钻了过去。
中路，李铁柱被对方后卫死死卡住位置，根本无法起跳。万叔鹏也因为经验丰富的中后卫的防守，难以获得射门机会。他只能一次次地将球回传给姜昆，甚至传给张卫国。对方对他们的防守越来越严密，进攻一次次无功而返。
姜昆站在中场，看着球在脚下转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心里清楚，机会就在眼前，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比赛在拉锯中推进到第六十五分钟。周野第七次突破那个左后卫时，沈阳教练终于站了起来。边锋王磊被迫开始频频回防，两条腿像灌了铅般沉重——他上半场还嘲笑周野是“葡萄牙退货”，此刻却连扯对方衣角的力气都快没了。
“换人！换人！”沈阳替补席炸了锅。周野静静的看着，对沈阳左后卫比了个割喉手势。
变故发生在第六十九分钟。姜昆在中圈接球刹那，沈阳两名后腰饿虎般扑来。这个沉默的中场核心突然勾起嘴角——那是猎人看见猎物踩中陷阱时的笑。
“左路！”他吼声未落，足球己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胡泊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沈阳右后卫失位的瞬间暴起冲刺。看台上啃着玉米的钢厂工人们集体起身，铝饭盒叮当作响。
胡泊杀到大禁区角时，沈阳中卫的鞋钉己要扫到他脚踝。千钧一发之际，他脚尖轻挑——足球越过飞铲的防守队员，稳稳落在万叔鹏身前。
“小万！”李铁柱的吼声灌进少年耳膜。万叔鹏眼前闪过大连青训营、预备队联赛对手的嘘声，还有林深签合同时那句“你值得更好的舞台”。他摆腿的刹那，沈阳门将狰狞的脸突然与大连那个说他不行的教练重叠——那个总骂他“软脚虾”的酒糟鼻。
“去你妈的！”少年前锋的怒吼惊飞场边麻雀。足球化作一道白光，从门将指尖与立柱的缝隙间轰入网窝！
万叔鹏疯狂撕扯球衣，胸前的钢铁队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黄牌？黄牌就黄牌！他任由汗水混着泪水在脸上流淌，冲着沈阳替补席比出三根手指——这是他被雪藏在预备队的的三个赛季。
“好小子！”李铁柱冲过来把他扛上肩头，门牙差点笑掉，“今晚烤全羊算老子的！”
“这球进得漂亮！”荣老在场边忍不住夸赞，也是深深松了一口气。
林深站在场边，看着场上的局势，心里暗自高兴。他知道，这场比赛的胜利己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而后渤海钢铁队转为防守架势，五名防守球员落位稳扎稳打，并没有给沈阳队留下什么太好的机会。
沈阳队的反扑比预想中更凶猛。第七十五分钟，他们的高中锋像头暴怒的棕熊撞开高猛一点点，抡腿便是一记爆射。杨旭腾空而起的瞬间，迅速做出了判断，是左上角。
少年门将的单掌与足球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皮球变向砸在横梁上，杨旭的后背重重撞上门柱。他蜷缩在草皮上咳嗽，手里却死死抱着足球。
“担架！担架！”队医狂奔入场。杨旭却扒着门柱站起来，冲着沈阳前锋吼：“再来啊！”
这一吼也让林深放下了心，虽然他很不想杨旭就这么伤了，可是他也知道，畏首畏尾的守门员根本就难成大器。
杀死比赛的时刻来得猝不及防。第八十八分钟，沈阳大举压上的后防终于露出破绽。周野再一次突破成功后却将球传给了姜昆，姜昆在中场送出一记手术刀般的首塞，李铁柱像辆生锈却依旧咆哮的坦克，在两名中卫夹击下强行起脚，一脚撩射。
足球划着诡异的弧线坠入网窝时，老将突然跪地亲吻草皮。这个球让他想起1989年甲B射手王那次夺冠时刻——不同的是，这次欢呼声里混着钢铁厂汽笛的轰鸣，他可是钢厂走出来的大球星。
随着终场哨声的响起，渤海钢铁队的球员们欢呼着拥抱在一起。林深和荣老站在场边，看着这一幕，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不过正当林深被助理李阳拽着往更衣室跑，穿过球员通道时，他却听见沈阳教练在怒吼：“查！给老子查那个混血杂种的注册资料！”
姜昆坐在角落缠绷带，膝盖刮破一点皮。李刚蹲在旁边帮他系鞋带，突然低声说：“昆哥，最后那脚首塞......你早算到铁柱哥会反越位？”
“是你小子把人墙撞松了。”姜昆敲了敲他脑袋，眼底却带着笑，“远射练到能唬人了。”
他指的正是李刚在八十分钟的一脚远射险些破门，对手自然也就有人分心来盯防他。
荣老踹门进来时，喊了一句，“兔崽子们！”他嗓门震得顶灯摇晃，“知道沈阳教练现在在干嘛？正跟足协告状说咱们用外援！”
周野猛地站起来，后背的麒麟纹身狰狞欲活，脸上却笑着说：“老子身份证3303开头！”
“所以他们查不出屁！”荣老把酒瓶砸在战术板上，“但下次如果遇上大连、山东那些真豪门......”他忽然噤声，目光扫过更衣室——万叔鹏正偷偷擦拭大连青训营的旧护腿板。
林深在此时推门而入。他手里捏着刚打印出来的技术统计，纸张被汗浸得发软。悄声对荣老说：“今天暴露了七成实力。”他目光灼灼，“但我要的，是留三成暗牌打到决赛圈。”
凉风从换气扇钻进来，卷走了更衣室的闷热。杨旭忽然举起缠满绷带的手：“林总，下场比赛我能扑点球吗？”
“能扑十个！”李铁柱把牙咬得咯吱响。
荣老摸出翡翠烟在鼻尖嗅了嗅，突然笑出满脸皱纹，对林深说：“知道我为啥想用万叔鹏？这小子射门时......”他模仿少年进球后的狰狞表情，“跟当年高丰文带出来的狼崽子一个德行！”
笑声中，林深望向窗外。训练场上几个青训队的孩子偷偷对着仪器比划射门动作。
他想起穿越前那些砸钱买外援的土豪球队——但这次，他要养的是群啃着钢板长大的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