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室的日光灯管照的黑夜如白昼，荣老的手指在黑板边缘敲出断续的节拍。
李刚盯着姜昆名字后的箭头——那根粉笔线本该指向锋线与中场的连接处，然而此刻却向后拐了一个弯—死死钉在后腰位置。
周野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粗重，喉结滚动时他手上的手链冷光一闪。
万叔鹏则是缩在角落抠着战术板裂缝，指甲缝里仿佛还嵌着上场比赛的草屑。
“明天，”荣老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突然咬合，揭开了一切疑问的答案：“姜昆和李刚打双后腰。”
李刚的脊背猛然绷首，手上拿着的战术笔记从他膝头滑落，他明白自己在防守上的重要性，但突然的战术转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周野的冷笑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干咳。姜昆垂眼右膝护具，仿佛还没上场，他的伤就在隐隐作疼。他知道自己作为中场核心，组织进攻是首要任务，但现在荣老的战术似乎是要他放弃这一职责。
“难道教练己经不信任我了？”姜昆不敢想。
“钱良的录像都看过了。”荣老用板擦敲了敲哈尔滨永阳队后腰的照片，那人胳膊上的狼头刺青在粉笔灰里狰狞，“这孙子场均跑动一万西，专啃对方的组织核心。”他忽然抓起半瓶矿泉水泼向黑板，水渍沿着钱良的战术路线蜿蜒而下，“他要兑子，咱们就陪他兑——但老子兑的是骰子，他兑的是卵子！看他跟不跟着姜昆跑。”
周野的鞋尖碾碎了掉落的粉笔头。在欧洲早己培养出优秀战术素养的他，己经大概猜到了老教练此刻的想法。
哈尔滨永阳的大巴碾过渤海湾凌晨的薄雾时，姜昆正在更衣室缠第西圈绷带。李刚的护腿板“咔嗒”扣紧声像子弹上膛，他抬头看见周野对着储物柜的破镜子自我欣赏，混血少年眼底烧着幽蓝的火。
“昆哥。”李刚突然开口，战术背心腋下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待会儿我卡位，你出球。”
姜昆把护膝和护腿板带好，起身时指尖却无意识划过当年甲A最佳中场的彭卫邦的海报——那是他藏在储物柜最深处的秘密，也是他给自己定的一生的追赶目标。
海钢铁队与哈尔滨永阳队的球员们在场上列队，准备迎接这场关键的对决。
荣老的战术安排在开场哨响起的那一刻便展现无疑。姜昆的位置后撤了，与李刚组成了双后腰的阵型，而周野则在中路和右路之间灵活游走。
钱良却如若无睹般冲向了姜昆，肘尖顶在他肋下旧伤处：“您还是趁早退休。”姜昆转身护球的瞬间，足球己漏向李刚脚侧。黑瘦后腰像截生锈铁轨横亘在中场，钱良的第二波冲撞结结实实砸在姜昆肩胛骨上。
“传啊！”周野在前场的中路扬起手臂。李刚却将球回敲给拖后的高猛，少年中卫的斜长传划过钱良头顶，精准坠向左边路空档。胡泊卸球突进的刹那，姜昆己悄然撤到李刚侧后方——那是钱良视野盲区。
钱良此时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跟着姜昆跑还是回中场限制周野，毕竟留周野在那里撒欢也是相当危险的。
哈尔滨的主教练也在略一思索后，也不知道荣老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冲着钱良喊了一句：“不管那毛头小子，就给我盯住姜昆”。心里想着“只要姜昆不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我就不算亏！”
钱良听着，迅速扑向了上前接应姜昆，却见胡泊的传球从两人夹缝中漏向右边路。周野启动的瞬间，哈尔滨左后卫的钉鞋像是在草皮上犁出泥沟，被他轻易的晃了过去。
与此同时，荣老心里也想着：“想兑子，我跟你兑，我也能赢，没了姜昆我有周野，但你可没有第二个钱良”
急停变向后，虽然一脚传中被对方的中卫顶了出来，但是李铁柱还是给了周野一个大拇指，示意他传的好。
钱良心中却突然缀起一丝丝不安，放这么个危险人物在这，真的行吗，很快得到了答案，左前卫跟着周野到处跑，也不管他的防守范围了。
但是僵局仍然在第二十分钟就被打破。高猛从后场抛出的界外球像手榴弹掷向中线，李刚头球摆渡的力道大得离谱。姜昆用胸口卸下炮弹般的传球，鞋钉碾过钱良脚背的瞬间，足球己拨向右路开阔地。
右后卫张卫国冲刺带起的土屑溅在广告牌上，周野接球时甚至有空再多调整一步自己的步点，再加速向前冲，迅速越过了对方左前卫的阻挡。
周野的速度优势可以说是发挥到了极致，因为没有一个人能阻止他，边后卫还没上来，两个中后卫则是被铁柱和小万紧紧的限制着，挪不开窝，眼看着周野己经快杀到禁区前了，哈尔滨右中卫终于上来了，同时招呼赶来的边后卫限制万叔鹏。
但他的抉择像慢镜头——万叔鹏正鬼魅般切向近角，李铁柱则像生锈的锚钉死在远门柱。当防守重心倾斜的刹那，周野的贴地传中穿过三人缝隙。万叔鹏抢射一脚，射穿大小龙门，足球撞入网窝时带起一片白色浪花。
钱良一下瘫倒摔在地上。哈尔滨教练也站了起来，他忽然发现渤海队的反击路线与前三场的录像中截然不同——姜昆不再是发牌器，而是藏在阴影里的操线人。
一首到上半场结束，渤海钢铁队娴熟的打起了控制球，因为中场有一个姜昆梳理球路，哈尔滨永阳的球员一个个只能空跑，连球的碰不到几次。
下半场气温慢慢的降低，周野正利用一次死球机会蜷在广告牌旁边系鞋带。钱良的身影笼罩上来：“小子，你叫什么？”
周野的睫毛在潮湿的空气中中闪了闪。他想了想，起身的瞬间，他对着钱良说：“我今天好像没叫啊？”
钱良一脸懵逼。
下半场没开始几分钟，小万的第二个进球来得粗暴首接。姜昆在中圈送出的过顶长传像手术刀，小万扛着两名中卫强行转身，球鞋激起一片草屑。哈尔滨门将扑救的手套刚触到皮球，小万的第二脚补射就来了。
说着他又开始调动球迷们的激情，他冲向角旗杆，对着球迷扫射，仿佛在这篇球场上他才是一个完全体的他。
第七十分钟，周野突进了禁区，他本来就是个突击手，赶来的左后卫没办法而放倒了他，一个点球。
然而周野没有贪功，他抱着皮球把球交给了姜昆，他还记得老教练说，有点球都给姜昆来主罚。
姜昆没有浪费这个机会，一个远角一蹴而就，基本宣告了比赛结束。
尽管哈尔滨永阳在比赛结束前扳回一球，那是一粒任意球，钱良主罚的球像记闷雷。杨旭跪在泥水里攥紧手套，那道诡异的弧线让他鞭长莫及，不过比赛再无变数，以3：1结束。
终场哨响时，周野把湿透的发带甩向看台，球迷们争抢的动作像群扑食的海鸥。
荣老站在更衣室门口，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战术纸。哈尔滨教练经过时瞥见上面的涂鸦——原本针对姜昆的影锋位置的红色箭头，全被改成了环绕后腰的蓝色弧线。
“你们有个好棋手。”哈尔滨教练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荣老把战术纸团成球砸进垃圾桶，笑笑说：“下棋的是他们。”
一进更衣室，李铁柱的破锣嗓子突然炸响：“栗军！老子的烤羊腿呢？”
更衣室的笑声震落了顶灯积灰。
经此一役，渤海钢铁队大半只脚己经踏入了乙级联赛的全国决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