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蹲在封闭训练赛更衣室的条凳上，拿鞋刷子狠命蹭着自己那双回力球鞋。
鞋尖上沾着昨天队内训练赛的泥点子，活像趴着几只癞蛤蟆，孙承阳不小心弄得。
窗外知了扯着嗓子嚎，混着水管漏水的"滴答"声，吵得人脑仁疼。
"野子！"万叔鹏拎着铝饭盒晃进来，"吃点饭不？"
"留着喂韩国佬吧。"周野把鞋刷子往水盆里一摔，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旁边的那面墙。
那图上用红蓝铅笔画满了圈圈叉叉，活像小孩尿床的印子。
郜峰正往腿上缠绷带，闻言乐得门牙："咋的？让齐大帅按板凳上憋屈了？
昨儿训练赛你过小孙那几下，跟过清晨的马路似的。"
"过马路顶屁用！"周野扯开国家队外套拉链，露出印着"门兴格拉德巴赫"字样的白背心。
"上回友谊赛，老子连过五人助攻你破门，转头就让换下来了！"
更衣室铁门"咣当"一声撞在墙上，齐胜攥着战术板进来，茶色眼镜片上全是汗印：
"小周同志，准备活动做三组高抬腿！今天虽然是封闭训练赛，韩国记者可猫在看台缝里呢！"
日头爬上训练场顶棚时，草皮晒得泛起白碱。
周野把红白相间的国家队球衣卷到肚脐眼，正跟万叔鹏比划新学的韩语：
"阿尼哈塞哟，等会儿就让你知道啥叫'阿尼哭爹'！"
"省点劲！"郜峰拎着水壶过来，壶嘴还冒着热气，"韩国队那个金什么宰的，上届亚青赛差点把卫大侠裤衩拽下来。"
卫大侠正往腿上抹清凉油，闻言差点把棉签捅鼻孔里："老郜你记岔了！那是他们中场朴昌吉，外号'扒裤手'！"
对面韩国队正在热身，那个外号"扒裤手"的朴昌吉冲他比划割喉手势，运动裤裆都快扯到膝盖了。
看起来说，就你是边路天才，我也吃定你了。
开球哨响，周野像踩了弹簧似的蹿出去。
左脚尖把球往前一捅，右腿蹬地时带起一蓬草屑。
李荣杓扑上来封堵，周野突然急停变向，胶鞋底在草皮上跳着舞。
韩国左后卫一下收不住脚，"刺啦"扯破了裤裆，白花花的屁股蛋子惹得替补席笑炸了锅。
"阿尼哈塞哟"周野扯着胶东腔吼了一嗓子，脚腕轻抖把球分给插上的万叔鹏。
足球贴着边线蹿出去五米。
接到传球，万叔鹏抡腿传中，郜峰旱地拔葱似的蹿起，脑门"咚"地砸在横梁上。
场边捡球的球童一拍大腿："郜叔！您这头槌够把韩国泡菜坛子震裂喽！"
不过进攻还没结束，足球反弹到小禁区，周野鬼魅般杀到，脚尖轻挑晃过门将，转身把球推到空门位置。
郜峰拍马赶到，这次没浪费机会，抡腿爆射打得球网首颤，汗珠子甩出三米远。
"1-0！"卫大侠扯着川普破音，"野娃子这脚喂饼，够老郜吹半年牛皮！"
韩国教练席炸了窝，秃顶主帅挥着胳膊活像扑棱翅膀的老母鸡。
周野冲替补席眨眨眼，却瞅见齐胜正跟助理教练比划"收着踢"的手势。
上半场补时阶段，周野中场断球启动，正当有一次很有威胁的进攻结束后，忽然听见场边举牌员喊"9下11上"。
他盯着电子牌看了三遍，才确认被换下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齐大帅！"周野攥着矿泉水瓶不撒手，"我这鞋钉都没磨平呢！"
"保存体力！"齐胜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友谊赛而己，受伤了怎么跟你们俱乐部交代？"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齐胜是想保住一球领先优势，能赢就行。
更衣室铁皮柜被周野踹得咣咣响。
万叔鹏溜进来扔给他瓶冰水："消消火，我刚瞧见韩国队往鞋底抹松香了，下半场有他们哭的！"
这话比天气预报还不靠谱。
下半场刚开场，"扒裤手"朴昌吉就连过三人，把彭卫国晃得差点闪了腰。
五十六分钟，李荣杓前插头槌砸得横梁嗡嗡响，门将欧洋扑救时手套挂在门柱钉子上，差点扯出个口子。
"换人！换人！"万叔鹏边回追边吼，运动裤腰滑到了胯骨轴。
场边举牌员却亮出"19下5上"，徐红换下郜峰，中国队改打五后卫。
周野把毛巾摔进冰桶："齐大帅这是要摆王八阵？缩着脑袋等雷劈呢？打韩国队能这么玩？"
韩国队的反扑来得比帝京晚高峰还猛。
六十八分钟，朴昌吉带球突入禁区，徐红解围踢呲，足球鬼使神差落到崔龙洙脚下。
这厮抡腿就射，足球穿过欧洋裆下滚入网窝，气得范志毅差点把队长袖标摔出去。
场边冰棍摊的老汉掀开棉被吆喝："败败火哟！小豆冰棍管够！"
泡沫箱上凝结的水珠滴在泡沫箱，活像在流汗，场上队员心里也很憋屈。
1-1的比分牌还没捂热，李荣杓左路内切兜出记弧线球。
徐红跟防时自己绊了自己，跪在地上活像拜年的小男孩。
欧洋鱼跃扑救差半拃，足球擦着立柱钻进网窝。
替补席上周野急得首捶长椅："换我上啊！我能过他们十个！"
队医老金死死按住他："半月板不想要了？温格能把我炖了！"
有句话老金没说，齐胜怎么可能还让他再上场呢。
终场前十分钟，崔龙洙接角球头槌破门。
徐宏完全没反应过来，只瞅见足球砸进网窝，一记闷棍打在他身上。
散场时，韩国队员的嬉笑声混着胶鞋味飘进更衣室。
周野把球衣甩进洗衣筐，后背被晒脱皮的红印火辣辣地疼。
郜峰拎着冰桶进来，膝盖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
"野子，瞅见没？"郜峰把冰块按在膝盖上。
"当年我们踢韩国，落后三球都敢压上！现在倒好。"话没说完疼得首抽气。
范志毅"咣当"踹开更衣室门，运动鞋上沾着草屑：
"老子当年穿双星都能踢满全场！现在倒好，阿迪达斯护着，倒成玻璃人了！"
万叔鹏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足球报》，头版标题刺眼：《恐韩症复发？》。
他团吧团吧塞进垃圾桶："赶明儿跟齐大帅说说，咱们也学学渤海队那套，管他几比零，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可是齐胜嫩听他的才真是见鬼了。
周野摸出Walkman，耳机里传出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他把音量拧到最大，仿佛可以与世界隔离
场工老张头猫腰溜进来，军绿色挎包里揣着捆大前门：
"小周，帮我要个施拉普纳签名呗？我闺女稀罕那大鼻子教练。"
周野把耳机拽下来："人家早下课了！现在国家队是齐大帅说了算。"
"齐大帅？"老张头挠挠花白头发，"那今天咋踢得比我这扫地的还窝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