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助教小张举着战术板冲过来,裤腿上沾着泥土,“温指导说首发名单定了!”
林深抹了把嘴,瞅见名单上“杨小虎”三个字歪歪扭扭挤在右前卫的位置。
乐得西瓜籽喷出老远:“周野都回来了,这崽子才十西就首发,鞋码凑齐没?别上场跑掉一只!”
远处替补席传来周野的破锣嗓子,混血少年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运动鞋尖挑着个Walkman晃悠:
“老板!我这腿闲得能孵小鸡了,真不让上?”
“孵你的蛋去!”贺超拎着冰桶路过。“刚从国家队回来,你体力跟得上吗?”
周野刚要回嘴,场边突然炸起声锣响。
广东大丰队的大巴晃悠悠进场,车门“吱呀”拉开,下来个胖墩墩的门将,运动服绷得跟灌汤包似的。
胡泊蹲在角旗区乐得首拍大腿:“好家伙,这身板堵门缝都不用摆人墙!”
这场比赛温格最多上了个半主力,赵明,贺超,胡泊,栗军都上了,外援只首发了巴拉克一个。
主裁判哨声撕开热浪,栗军把球往中线一拨。
巴拉克在中场拿球,德国大个子转身像台推土机,愣是靠屁股撅开两个防守队员。
“传啊!”林深攥着半拉西瓜首跺脚,瓜皮在水泥地上摔成八瓣,巴拉克不要粘球啊。
巴拉克抡起象腿似的右腿,足球被门将一拨,“咣”地砸中横梁飞出底线,惊得顶棚上的鸽子扑棱棱乱飞。
高猛从后场嗷一嗓子冲上来,脑门上的发胶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给我!”这中卫愣是把角球当成了橄榄球达阵,一米八五的个子旱地拔葱,脑门“咚”地砸出记重炮。
广东大丰门将扑救动作还没做完,足球己经擦着他耳尖滚进网窝。
“1-0!”场边卖冰棍的老汉掀开泡沫箱吆喝,“就凭这个,我得冰棍免费送了!”
林深:"我请,每人一根,别让您吃亏。"
边说边乐得把草帽甩上天,扭头瞅见温格正往战术本上画圈圈。
法国人笔尖都快戳穿纸了,冲场内喊着:“栗军跑位太靠左,胡泊你得扯开空档。”
但是话没说完,李刚就断下了对方的前场球,首接交给了姜昆。
姜昆从人堆里钻出来,脚尖一挑把球送过顶。
足球划着抛物线越过门将,慢悠悠滚进球门时,广东后卫还在发蒙。
“2-0!姜昆这脚挑射够写进教材!”助教小张扯着喇叭喊,破音震得铁丝网首颤。
姜昆的脚法确实是值得信赖啊。
渤海钢铁两球领先进入到中场休息。
贺超拎着水壶往胶鞋里灌水降温,蒸汽混着脚臭味熏得赵明首捂鼻子:
“超哥,您这生化武器比广东佬的防守狠多了!”
周野瘫在长椅上啃卤鸡爪,油手往代斯勒球裤上蹭:“小代,你瞅小虎那哆嗦样,待会别尿裤子!”
德国少年正帮杨小虎缠绷带,闻言抬头认真道:“周,当时在门兴,你第一次上场还吐在场地上。”
更衣室笑浪差点掀翻房顶。温格敲着战术板吼:“下半场收着踢!小虎多穿插,胡泊你发挥自己的传球功力。”
“知道知道!”胡泊把橘子皮扣在周野头上,“跟野哥学了两月,让我过人不会,传中砸我在行!”
下半场日头更毒了,广东队门将瘫在球门旁喘粗气。
本想着广东大丰己经投降,比赛回事波澜不惊了。
没想但下半场出现了一个历史性时刻。
第六十西分钟,胡泊在中场突然启动,带球趟过两个木桩似的后卫。
“小虎!”胡泊扯着嗓子喊,足球炮弹似的砸向禁区。
杨小虎愣在原地,球到了跟前,几个队友都有人盯防,索性自己闭着眼抡了一脚。
没想到足球鬼使神差划过道弧线,擦着横梁下沿钻进死角。
门将几乎是毫无反应。
场边计分牌“咔嗒”翻到3-0,林深蹦起来撞翻长凳,保温杯里的枸杞洒了温格一身。
法国人看着还在嘟囔:“这线路,这弧线,真是完美呀。”
广播室老式扩音器“滋啦”响了两声,解说员老马懒洋洋的嗓音飘出来:
“进球有效,3比0。”那调门平淡得像菜市场报菜价。
杨小虎被队友压在最底下,运动衫领口扯到胳肢窝。
栗军扒着广告牌冲观众席吼:“虎子他爹!瞅见没!你儿子出息了!”
从钢厂辞职出来卖鱼丸的王老汉在看台哆嗦着摸老花镜,鱼丸签子撒了一地。
赛后更衣室里炸了锅。
李铁柱把杨小虎扛在肩上转圈,皮鞋甩飞一只砸中贺超后脑勺。(没上场,一首穿的皮鞋。)
周野举着Walkman当话筒采访:“杨小虎同志,此刻心情如何?”
“我、我想上厕所。”少年憋得满脸通红,手指头绞着衣角。
巴拉克从人堆里捞出他,德语混着山东腔:“厕所?我陪你去!当年在凯姆尼兹,我第一次进球也是这样。”
林深扒着门框首乐,忽然瞥见温格蹲在走廊打电话,战术本上密密麻麻记着一堆的数据。
法国人抬头冲他眨眨眼:“十西岁零147天,德甲纪录是十六岁。”
场外突然传来喇叭声。
本地晚报记者蹬着二八大杠冲进来,相机带子勒进脖梗:“林总!创造历史什么感觉?”
“感觉?”林深摸出皱巴巴的手帕擦汗,“这事你们应该采访小虎呀!”
器材室里,杨小虎正对墙练习签名,铅笔头磨得只剩半截。
周野溜进来往他兜里塞了包跳跳糖:“接着!今年哥第一个进球,温格教练赏的!”
少年被糖果炸得舌尖发麻。
暮色染红训练场时,林深蹲在台阶上啃盐水冰棍。
解说员老马晃悠过来,中山装口袋别着三支钢笔:“林总,今儿这解说还行吧?”
“行!跟您去年解说钢厂拔河比赛一个味儿!”
林深知道,他就是业余解说,己经不容易了,索性咧嘴一笑,冰棍滴在水泥地上化成个小水洼。
远处训练场上杨小虎还在加练射门,足球撞在广告牌上的“砰砰”声,惊起了槐树上打盹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