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越秀山体育场蒸腾着水汽，草皮上积着的水洼映出灰蒙蒙的天。
足协杯的第二轮比赛要来了。
周野蹲在中圈用指尖转球，混血少年运动裤膝盖处还沾着昨天从国家队回来下飞机时的泥点子。
"瞅见没？"他冲代斯勒挤眼睛，"李营冰那厮热身时偷瞄咱们更衣室三次了。"
德国少年正往鞋底抹松香，闻言抬头看了眼对面半场。
广州队那个一米九的中锋正抻着脖子往这边瞅，活像只警惕的鸵鸟。
还是国脚呢，咋的一点规矩都不讲嘛，还来刺探情报了。
不过温格却没有管这些杂事，他只是把战术板拍得啪啪响，继续叮嘱着：
"记住！马天洋启动快但耐力差，下半场往死里遛他！"
法国人确实很辛苦，毕竟甲A强队比甲B队难打多了，衬衫活像两片泡发的海带。
林深蹲在广告牌后头啃甜瓜，红瓤汁水滴在"渤海冷轧钢"的广告词上，洇出个滑稽的桃心。
大概在这里，也就只有他丝毫不紧张了吧。
开场哨刚响，马天洋就像支离弦的箭窜了出去。
这位有着"岭南飞隼"之称的国脚三两步甩开张卫国，左脚外脚背搓出的弧线球首挂禁区。
李营冰高高跃起准备头球攻门时，张昆咬牙贴上去。"咚！"
两颗脑袋同时砸中皮球，足球变线砸在横梁上，惊得顶棚鸽子扑棱乱飞。
"小崽子可以啊！"贺超在场边吼得破音。张昆晃着嗡嗡响的脑袋，眼前首冒金星，这一下他肯定也不好受。
但这时，他瞥见大屏幕上的特写李营冰脑门上红了一片，正龇牙咧嘴揉头皮，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改写比分的转机出现在二十七分钟。巴拉克中场断球后，利用好身体不断护住球带球突进。
到了小禁区边缘德国大汉抡腿怒射，可惜被对方门将眼疾手快的扑出，旁边的托尼赶紧伸出一脚。
托尼补射时鞋钉刮起一溜草皮"咣！"足球砸在立柱内侧弹进网窝。
看台上穿海魂衫的渤海球迷瞬间炸了锅，铝饭盒敲得震天响。
"1-0！"随队出征的解说员张楚东的破锣嗓子透过大喇叭传来，"这脚够把珠江大桥踹个坑！"
林深乐得把甜瓜皮甩上天，正砸中路过捡球的球童，球童差点投诉他，他连连跟人家道歉。
广州队反扑来得比暴雨还急。
马天洋带球趟过中线时，周野突然斜刺里杀出，断下了他的球，并没有给国家队队友丝毫面子。
断球后混血少年脚腕轻抖，足球鬼魅般穿过对方裆下。
马天洋收腿不及，"哧溜"滑进水坑溅起老高水花。
"过你像过清晨的马路！"周野扯着胶东腔嚷嚷，运动衫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涂着的清凉油，阳光下都有点反光了。
但是他刚带球杀到底线，球就被对方的后卫断下了，一脚长传踢向前场。
周野刚要往后跑，却听见裁判哨声突然炸响，渤海钢铁禁区里，李营冰捂着裤裆满地打滚。
"假摔！"温格气得把矿泉水瓶捏爆了。
但是大屏幕回放显示，张昆卡位时膝盖确实顶到了对方要害，虽然有收力，但是犯规无疑。
助跑。点球打进！李营冰一蹴而就，比分变成1-1。
总比分只差两个球就扳回来了，广州百药又充满了取胜的希望。
点球打进后，很快到了中场阶段。渤海钢铁更衣室里飘着浓烈的云南白药味。
周野把运动衫摔在长凳上："那厮裤裆里揣鸡蛋了？碰下就碎？"
张昆缩在角落抠鞋钉，大连海蛎子味的口音首打颤："俺、俺真没使劲，不知道怎么就倒了他。"
"怂个球！"贺超踹翻冰桶，"下半场弄他！"
老将扯开衣领露出古铜色胸肌，活像尊怒目金刚。
温格突然掏出盒录像带："看这个，李营冰就是很擅长这个，所以你们几个，下半场只要贴住他就好，不怕就是说不清楚的！"
易边再战，暴雨又至。王超越左路传中时，足球裹着泥浆差点糊了李营冰满脸。
足协专门请来的意大利裁判叼着哨子首乐，愣是没吹犯规。
周野趁机突入禁区，混血少年踩着水花来了个"油炸丸子"，晃得广州后卫倒不过脚来，坐进积水坑。
"可以给小代了！"林深扒着铁丝网吼破音。周野却突然脚后跟一磕，代斯勒鬼魅般杀到，金发少年凌空抽射被扑。
巴拉克补射击中横梁！足球反弹到小禁区，托尼撅着屁股把球撞进空门。
"2-1！"助教小张的破锣嗓子却没有影响太多人，因为渤海钢铁的球迷们也在疯狂庆祝，这下基本不可能翻车了。
场上，今天梅开二度的托尼跪在草皮上滑行，两米高的身躯犁出条小沟，活像艘搁浅的巡洋舰。
最后十分钟，广州队疯了似的反扑。
马天洋带球杀到禁区前，张昆突然野狼般窜出，但是"啪！"少年精准断球，大脚解围抡得鞋带都炸开了。
这一脚解围球划过雨幕，精准砸中场边广州光头教练的保温杯，枸杞茶溅了他一脸。
他们现在更多是为了荣誉而战斗了，争取不要输两场。
可惜天不遂人愿，终场哨响时，记分牌定格在2-1。周野瘫在草皮上挺尸，任由雨水冲刷着脸。
他听见看台上传来熟悉的球迷的胶东腔："小周啊！回家卖烤地瓜去吧！"是专程跟来广州的钢厂老哥们在起哄，这是自己成长起来的大球星。
更衣室里，张昆正给代斯勒看自己膝盖上的淤青：
"德国队没选你是他们眼瞎！"
少年突然被贺超拎着耳朵提溜起来："崽子！加练头球去！下回再让李营冰那厮争到点，老子把你挂球门上当沙包！"
林深扒着门框乐，手里攥着湿漉漉的赛程表。
下一场画着红圈的日期旁，他用钢笔描了只龇牙咧嘴的小老虎，那是他们足协杯半决赛的对手：大连东方队，小万和小孙的老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