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灼正站在桌子旁,看着半开不开的窗子盘算着,方才己经去看过了,窗子开的位置,虽是正对着大街,可楼下左右全是那些知鸣阁接客的姑娘和打手在门口晃悠,此处又位于三楼高处,想溜窗跑掉,是难上加难,恐怕自己失魂前是试过的。
忽然身后的房门,被猛地踹了开来,吓得修灼一惊,赶忙起了身向后撤了两步。
外面的光打眼的紧,还未看清来人是谁,那人便指着刚扔在桌上的餐食说道:“吃饭了,吃完把碗筷放……房门口,就行了……”听着声音倒像是个男子,可不知为何,说话竟是磕磕巴巴,说完便逃命似的关了门跑了出去。
修灼有些不解,却看着屋中己没了人,便走了过去,将门关好了,点了灯,转过头去看着桌上的饭食,自己摸索了许久,希望能细细对应上身上的伤都是从何而来,却未注意,外面天己经彻底黑了。
活下去……
修灼此时唯有这一个念头。
拿起饭,发现虽有些凉了,却也不似什么腐坏之物,修灼大口将饭吞了进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一阵的恶心反胃,差点将刚送进口中的饭吐出来,修灼微微蹙眉,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将桌上的菜砸进胃里。
既然轻易跑不掉,即使跑了,也无处安身,便随遇而安,但就是死,也定然不能死在这青楼里。
“父亲,听闻那女子己经醒来了,只是记忆全无,不知是真是假。”
“无妨,继续盯着她便是,本王相信你梅姨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第二日
“开工了姑娘们,都给我梳妆打扮起来”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来倒也惬意,这一声喊的确实有些不符了
“姑娘这是起来了”
修灼回过头看着进来的女孩,是昨天那个叫铜铃儿的姑娘,今日她两个辫子垂在胸前,一身素青干净利落,还没长开的脸,稚嫩的透着青涩,鼻尖细碎的小汗珠,旁边星星点点着些许雀斑。
女孩熟练的拿起梳子一边为修灼束发一边介绍着自己。
“昨天没能好好跟你姑娘说上几句,我叫铜玲儿,是妈妈教给你的侍女,我还有个兄长,名字叫铜子儿,是这知鸣阁的杂役,只不过现在也伺候着琉欢姑娘,欢姑娘是知鸣阁的大人物,自然琐事要多一些,姑娘一会梳妆完,我带着你到处走走?晒晒太阳对姑娘恢复是有好处的。”
“你第一次见我?”
修灼眯起眼睛,碎发垂眼前,与睫毛纠缠不休。
“自然不是,但……那时瞧的也不真切。初见姑娘时姑娘很是凶,我们只远远的瞅着,不得上前。”
铜铃儿为修灼插上发簪便拿起黛粉在修灼脸上精心画着。
修灼看着女孩,发现她面中含笑的看着自己,便问道:“你笑什么?”
铜铃儿笑了笑露出几颗小小的白牙来。
“旁的人说姑娘凶的骇人,可我觉得姑娘长得好看,便是凶些也好看。”
修灼垂下了眼帘,盯着自己手腕上深深的疤痕,没有说话。
铜铃儿见她神情黯淡赶忙又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原来妈妈不让我们见姑娘的,因为姑娘来了小半年了,却不知是不是有伤,一次牌儿都挂不上,而且姑娘都伤了咱们知鸣阁好几个伙计了。”
修灼忽然抬起眼来,盯着铜铃儿。
“还有呢?”
铜铃儿摇了摇头。
“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姑娘来时,满身的血和伤,却不知道怎么弄的,妈妈倒是始终请着人来为姑娘医治着,铜铃儿想,妈妈待姑娘是极好的。”
等修灼回过神己经梳妆好了,修灼细细记着铜铃儿的话,想从中捕捉些有用的东西,可听她所说,怕是曾经未近过身的,自然问不出什么了,但是只一点,那老鸨对她好,她是不信的,可若不是,又为何耗费精力在她这样一个人身上。
修灼在铜铃儿的搀扶下,走出屋门,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完整的知鸣阁,确实是个不小的地方,少说也有几十个房间,一旁的铜铃儿倒是时不时为自己紧一紧衣衫,妥帖十分。所经之路,众人见了她们二人,也是难免不了的掩面耳语着什么,眼神中透露着惊讶,好奇,可此时修灼反而觉得这些细碎声,像极了戏坊中嘈杂的笑谈。
知鸣阁可谓是百花齐放,善琴善舞善歌的姑娘比比皆是,院子里早己站满了一片莺莺燕燕,红的红绿的绿,晃得叫人脑袋疼。
“那个,修灼妹妹身子可好了?”
修灼随着声音看去,一娇小的女子双目闪烁,嘴唇轻抿,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倒是衬得皮肤白净,只见那女子站在自己身前,双手紧攥着腰间的裙链,微风吹过,修灼额头上的碎发扫的脸颊痒痒的,刚一抬手,却见那女子猛地后退,满眼充斥着惊恐。
“你很怕我?”
修灼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分明是怕透了自己,却像是强行给自己壮着胆子也要来与自己交谈几句。
只见那女子刚要开口便听到身后琉欢那尖细嗓音
“墨瑶,还不赶紧把凳子给我搬过来,大太阳天叫我站着不成!”
人群中那个身影还是那样艳丽,修灼蹙眉看了看琉欢,论身段论样貌确实出类拔萃,琉欢语毕侧头眼了修灼一眼,这一眼却是五味杂陈,或许是感到地位有撼动的威胁,琉欢的脸上染上一抹阴郁阴阳怪气的说道:“哟,我当这是谁啊,这伤还没好便急着出来晃悠?当真是个闲不住的人啊”众人听了琉欢的话顺着视线探去,交头接耳便断不了了,
修灼对那名叫墨瑶的女子轻笑了一下,墨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赶紧垂眼抬起凳子,向琉欢跑去。修灼看着这一院子的叽叽喳喳,轻叹了口气。
“大早上的也不安生?都给我好好练步!”
老鸨匆匆赶来,瞥了修灼一眼,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修灼走过去,那老鸨一把将修灼扯到跟前开口道:“这是咱们知鸣阁未挂牌的新姑娘,叫修灼,有些人可能有些印象,从前的事不提,现在不也被妈妈我调教的乖巧,今后同一屋檐下,你们都是一家人了。”
修灼这才知道,原来青楼女子整日也这样辛苦,一早起了便要练琴练歌练舞,就连如何走步也是要练的,修灼看着眼前的女人们如水一样柔软的腰肢,每走一步都如轻风拂春,可此刻她却有些烦躁,本只想透透风,却没想到不小心扎到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