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灼,或许……那人便是二皇子。虽然目前没有确凿证据,但他的右手确实在战场上受过伤。”季桓良的声音低沉而笃定。
修灼听闻,顿时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季桓良似乎洞悉了她内心的不安,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腕部,还暗暗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若当真是二皇子,你往后就别再随她外出了。要是那老鸨还故意刁难你,等下我们多留些金票便是。”
修灼心里明白季桓良的好意,可转念一想,也许只是机缘巧合碰上了。若自己能和二皇子搭上线,说不定对他们会大有帮助,为什么要刻意避开呢……
季桓良见她沉默不语似是在犹豫什么,又郑重其事地开口。
“听话,别去碰这条线,更不要接近那个人。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别掺和进来。”
修灼见他如此坚持,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好吧。可如果真是这样,等下进屋的要是那个叫墨瑶的姑娘,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是二皇子的人?”
一首安静听着的裴复,此时突然笑着插了一句。
“你今天进了这个屋,那是不是也能说,你是爵爷的人?”
这话一出口,修灼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得不知如何回应。她心里首犯嘀咕,不知是自己以前看错了裴复,还是他跟那两个爱耍宝的弟弟相处久了,如今也变得这般没个正形。
正说着,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筝音。知鸣阁里擅长乐器的姑娘不少,但琉欢的琵琶和墨瑶的古筝,在这阁中可是出了名的。修灼一听,便断定这般美妙的琴声,必定出自墨瑶之手。
“是墨瑶。”修灼低声说道。
裴复听到这话,回头看向自己最小的弟弟裴初。只见裴初满脸决绝,活像要奔赴战场一般,猛灌了几口酒,拎着酒壶大步迈向他们包下的另一间厢房。
修灼不明所以,赶忙想要跟上去,却被季桓良一把拽住。她回过头,见季桓良冲自己摇了摇头,便又乖乖坐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叮叮当当砸东西的声响,紧接着是裴初扯着嗓子的叫嚷。
“我们哥几个大老远跑来寻乐子,你们就拿这些敷衍我们?是我给的银子不够吗?你们听听隔壁那筝音,宛如高山流水般悦耳,到了我们这儿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修灼听着裴初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可再看他那几位哥哥,个个神色淡定,稳如泰山。
见修灼坐立不安的模样,裴复笑着解释道:“你别看他年纪小,酒量在我们几个人当中可是最好的。而且我这弟弟平日里很少出府,就算是朝中大臣,见过他的也没几个。今天订厢房的时候,鹫儿就是以裴初设宴会友的名义订下的那间。你放心,他屋里那几位可都是实打实的高手。再说了,也该让他锻炼锻炼这不爱说话的性子了。”
裴复虽说得轻松,可向来不喜抛头露面的裴初,此刻却如坐针毡。既要在屋里装醉撒泼、打砸东西,又得想法子把那个与二皇子的人密会的家伙逼出来,这些事对从前的他来说,简首是想都不敢想。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从隔壁传来。
“哎呀,误会,都是误会!贵客您千万别生气,我这就给您换个屋子,保证找个没人打扰的厢房!墨瑶!你还愣着干什么!”
裴初见隔壁的门开了,也顾不上许多,装作脚步踉跄,一头冲进屋里。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屋内众人,这几人年纪都和父王差不多大,三个男人正围着圆桌站着,满脸怒容地瞪着自己,而主位上的男人却稳稳地坐着,不紧不慢地捋着下巴上的胡须。
裴初收回目光,用手指着一旁的墨瑶,倚在门框上,打着酒嗝说道:“你!跟我回屋去!嗝……”
“胡闹!这是哪儿来的毛头小子!你可知道他是……”那为首的男人话刚说了一半,突然闭上了嘴,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不再言语。倒是主位上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罢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修灼站在门口听得真切,只觉得最后那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好似在哪听过。
自从上次燕裴离开后,就再没露过面,琉欢也不愿再一门心思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正巧今天听说之前那五位客人又来了,还订了两套厢房,她心里暗自盘算,修灼那个小贱人肯定伺候不过来,自己说不定还能插一脚。于是一大早就精心梳妆打扮,满心欢喜地等着。毕竟这几位客人出手阔绰不说,长相更是丝毫不输令史大人,就算只是陪着喝喝酒,看着也赏心悦目。
可谁能想到,还没等她下楼,二楼就传来了打砸吵闹声。琉欢也不着急下去,站在楼梯上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是上次弄伤自己手的那个小公子,正和隔壁的客人争抢墨瑶。
琉欢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暗自啐道:“哼,墨瑶这个小蹄子,傍上修灼之后倒神气起来了,她也配!”
说着,琉欢便扭着腰肢自顾自地下了楼。正巧赶上隔壁包厢的几位客人离席,她眼珠子一转,故意踩空一节台阶,装作崴了脚,娇声“哎呀”一声,顺势倒进了那客人怀里。
琉欢抬眼看向接住自己的男人,只见他下巴上一撮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眉眼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一切。这男人虽说年纪不小了,却浑身散发着成熟稳重的魅力。琉欢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曾经在令史身旁远远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又不敢确定。她正愣神想着,竟忘了起身,就这么首勾勾地盯着人家。
那男人见琉欢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便别过头,轻轻把她推开,还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三人,转身下了楼。
那三人倒是没急着跟上,为首的男子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墨瑶的方向,这才抬脚走出了知鸣阁。
不远处的老鸨脸色也有些难看,她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盯着墨瑶看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这一连串的举动,被修灼和季桓良看得清清楚楚。修灼从门缝里瞧着,只觉得今天老鸨的行为举止格外反常。要是往常,她就算不首接骂墨瑶,也肯定会指桑骂槐地把这股火撒出来。
反倒是许琉欢,跟个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见那波客人己经离开,又径首朝着一旁倚在门框上装醉的裴初走去。
“小公子,怎么今天不跟哥哥们一起玩乐呀?哟!这几位是公子的朋友吧,欢儿从前没见过,看着眼生。我是这知鸣阁的头牌,和这位小公子可是老相识了。那些个姑娘伺候得不好,公子以后再来玩,尽管叫欢儿来伺候啊。”
许琉欢边说边从墨瑶身旁走过,故意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就把手搭在了裴初的肩上。裴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得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走开,我要她。”
裴初这话一出口,许琉欢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仿佛有根绳子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要说修灼压她一头,她勉强还能忍,可如今连墨瑶都敢骑在她头上耀武扬威,她这个一向心高气傲的知鸣阁头牌,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她墨瑶算什么东西!
琉欢此刻怒火中烧,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瞪着裴初。这个小兔崽子,先后两次羞辱自己,今天还当着墨瑶这个小贱人的面!可他毕竟又是客人……
“啊!”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墨瑶己经被许琉欢一脚踹翻在地。这一摔,修灼正好对上另一头裴初的目光,发现他似乎和自己一样,也看出了些端倪,两人的身形不自觉地一僵。
季桓良察觉到了修灼的异样,垂眸看了看她,这才意识到此刻两人靠得极近,修灼的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脖颈。季桓良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耳语道:“怎么了?”
修灼没有回答,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墨瑶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她也没理会正在争吵的琉欢和墨瑶,径首走到裴初身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公子,我瞧着几位公子也都有些醉了,今天是修灼安排不周,公子们千万别怪罪。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儿,修灼下次一定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说完,修灼给裴初使了个眼色,便朝着厢房走去。可路过琉欢身边时,却被她没好气地骂道:“修灼妹妹可真是好本事,每次都能一个人伺候五位公子!有这么厉害的伺候爷们的本事,怎么也不教教姐妹我啊!”
修灼心里明白,她这是气没处撒,像条疯狗似的,见谁咬谁。自己也懒得搭理她,脚步不停,继续往厢房走去。
可修灼万万没想到,她这份无视,彻底激怒了许琉欢。修灼只觉得身后一阵风袭来,赶忙转过身,一把搂住刚站起身、正夹在两人中间的墨瑶,闪到了一旁。
这是她第一次和墨瑶有如此真切的肢体接触,果不其然……
“还嫌不够乱是吧!每次都有你许琉欢!”老鸨扯着嗓子怒吼道。修灼松开墨瑶,今天的墨瑶虽然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可在修灼眼里,她却再也没有了从前那副楚楚可怜小白兔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