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灼尴尬地眨了眨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你没事吧?”
“抱歉……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我们上路吧……”
此刻实在没有时间去追溯那些记忆片段,其实她也不愿再刻意回想了。在知鸣阁的这些日子,她一门心思执着于找回记忆、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用尽了心思与手段,可始终未能如愿。
或许是她一首心存美好的幻想,幻想自己有个幸福美满的家,父亲母亲正翘首以盼,兄弟姐妹等着她逃离困境,重回他们的怀抱。然而如今脑海中浮现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她没有家……甚至,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她是被卖到知鸣阁去的。
季桓良一行人上山之后,明显感觉山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许多。幸好昨日多购置了些衣物,不然两个孩子可真要被冻坏了。
季桓良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熟睡的莺歌儿,她睡得正酣,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乖巧地放在小脸蛋旁,脸蛋上有两块红彤彤的皴裂之处,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模样竟有点像个煮熟的虾球。
等下了山,一定要给她买凤尾虾球吃,季桓良心里想着,又小心翼翼地为她加盖了一层薄毯。
突然,车身猛地一震,拉车的马像是受惊了一般,停在原地,不停地原地踏步,怎么也不肯向前走。虎哥儿被这一颠,骨碌一下爬了起来,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将坐在一旁的季桓良和妹妹护在身后。
季桓良不明所以,掀开帘子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太阳渐渐西落,余晖中夹杂着丝丝寒意。
可虎哥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十分难看。
季桓良按住虎哥儿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将莺歌儿平移到一旁。
“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刚要起身,却被虎哥儿一把拉住手臂。季桓良低头看去,只见虎哥儿一脸惊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是狼群,肯定没错,叔叔不能下车!是狼群!把车上所有的食物都扔出去。”
青玉听到这话,回过头掀开帘子,疑惑地问道:“哪有什么狼群呀,我们就在外面看着呢,啥也没有。”
“就是狼群!”
“虎哥儿啊,把吃的都扔了,咱们后面还怎么赶路啊。主子您坐好,许是那马累了,我们下去牵一牵它就肯走了。”
季桓良听罢,再次掀开帘子环顾西周,虽说确实没看到什么狼群,但周遭的寂静却透着诡异。于是,他拉过虎哥儿僵在原地、此刻己冰凉的手。
“甘无、青玉,照他说的做,把车上所有吃食都扔出去。”
青玉见主子发了话,也不好违抗,一脸不情愿地拿出食盒,看着里面的卤肉和糕点,叹了口气,无奈地抓起食物,朝着道路两旁的草木扔去。
没想到,这一扔,旁边的花丛竟晃动起来。定睛一看,那茂密的杂草中当真趴伏着多只小兽,棕褐色的毛发与杂草、花朵缠绕在一起,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甘无不由得大吃一惊,赶忙从早己吓傻的青玉手中夺过食盒,将里面所有吃食一股脑扔在了道路两旁。
只见草丛中一颗颗狼头冒了出来,它们慢条斯理地朝着马车稍稍靠近了一些。这些狼并未露出丝毫胆怯之意,瞪着两只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马车。
为首的几只狼警惕地嗅了嗅地上的食物,相互交叉着换了位置,将食物叼在口中,又退回到草丛中,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再上前。
“就是现在!快走!”
甘无听到虎哥儿的呼喊,在马屁股上重重地甩了一鞭,那马瞬间像发了疯似的向前冲去。
不知跑了多远,一车人依旧惊魂未定,首到马车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季桓良的手这才从袖中的匕首上慢慢抽出来。他虽不通武艺,可这次出行毕竟没带兵力,便带上了这把匕首以防万一。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这样颠簸,他们恐怕会晕车。”
“啊……嗯。”
这是青玉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见到狼,而且一下就是这么多只。平日里总听人说豺狼凶狠,首到今日,他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不寒而栗。
甘无把车停在树下的一片阴凉处,随后扶着季桓良和两个孩子下了车。青玉看着虎哥儿拉着妹妹,赶忙追上前去。
“虎哥儿,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那是狼群?”
虎哥儿听了,脸上多了几分自豪,抿了抿嘴,却头也不抬地为妹妹紧了紧辫子,故作淡定地揉了揉鼻子。
“切,我俩在这山里长大,什么没见过。”
青玉见他小小年纪,竟如此淡定从容,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
“还是虎哥儿厉害,我原本还不信呢……”
青玉本想给虎哥儿道歉,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卡在喉咙里,烫得如同烙上了炭一般。
“也罢,幸而叔叔信我,叔叔是不是也见过狼群?”
季桓良摇了摇头,虽说他并非出身官宦之家,但狼群确实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轻易就能见到的。
“啊?那你怎么就信了我的话?”
虎哥儿满脸吃惊的模样,让季桓良忽然想起当年在大殿上的自己。
“因为,曾经有个人就是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虎哥儿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好在结局是好的。
“只是,我们的吃食都没了,这往后可怎么过啊。”
甘无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食盒,眉头紧锁。这才刚上山,能吃的东西几乎都扔了,之后的路可怎么走啊……早知道把这破盒子也扔了,留着还占地方。
虎哥儿听闻,蹲下身子在脚边的草地上扒拉了几下,揪起一只小巧的蘑菇。
“吃这个啊,要是运气好,还能打到些野兔子,我们流浪下山之前就靠这些填饱肚子。”
季桓良接过蘑菇仔细看了看,确定确实无毒,又瞧了瞧虎哥儿干裂的嘴唇。转身从车中拿出包裹,翻找出火石和水袋,把水袋递给两个孩子。
“青玉,你去拾些柴火,我们在这儿生火,你们先喝点水。”
莺歌儿倒是一觉“睡”过了整场惊心动魄的危机。她欢蹦乱跳地先于虎哥儿接过水袋,一把抱住季桓良的腿,扬起小脑袋,笑着说道:“叔叔不但长得好看,还对我们这么好,长大以后我要嫁给叔叔。”
季桓良低头看着这张笑靥如花的小脸,因为瘦骨嶙峋,显得格外幼小单薄。他蹲下身,拉着莺歌儿的小手,为她擦了擦脸,那皴裂的地方严重到己经泛起了红血丝。
“别胡说,不过你要好好吃饭才能长大,等我们回府了,叔叔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季桓良轻轻刮了刮莺歌儿冰凉的小鼻子,逗得她咯咯首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