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修灼和虎哥儿进了府,两人便整日呆在偏院并不踏出一步,季桓良每日清晨起来也是一头扎进偏院,要么教虎哥儿识字,要么干脆坐在椅子上看着修灼教虎哥儿功夫,有时甚至也被虎哥儿拉来跟着修灼学习一二。
墨玉在厨房备着茶点,看到青玉进来取东西,赶忙扑上前去一把抱住青玉。
“青玉姐姐!你快同我说说,这姑娘和小孩是什么来头,我都己经很久没见过咱家爵爷对谁这样上心过了。”
青玉仰着头瞥了墨玉一眼开口道:“你懂什么,这姑娘可是咱家爵爷的救命恩人,人长的漂亮还一身的好功夫,这男孩是我们在焦宁时捡的,原本还有个小女孩,却被那山匪给杀了,可怜了那小女娃生的可爱,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人,你可莫要刁难。”
墨玉笑了笑拧了下青玉的脸。
“看你那模样,倒像是你救了爵爷那般自傲,我为何要为难人家,不过你说,这姑娘有没有可能成为咱们新的女主子?”
青玉低头想了想,修灼姑娘与爵爷似是旧相识,看着般配却始终止于礼,不肯再进一步,若试想修灼姑娘当真成了新主子,那当真是好事,可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了公主的身影,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谁不知道咱家爵爷不可另娶,就是爵爷有情修灼姑娘有意,皇上也不能同意啊。”
说罢便甩开了墨玉的手转身走了,独留下墨玉,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上渐渐飘起了雪花,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似乎并没有那样刺骨的寒冷,修灼抬头看了看天,一片雪花落在鼻尖有一丝冰凉。
季桓良从身后为她裹上袍子,修灼回过头看着季桓良温柔的眸子笑了笑。
“虎哥儿呢?”
季桓良歪头示意了一下屋里,只见虎哥趴在桌上,手中还拿着笔,却靠着火盆睡的流着口水。
修灼见虎哥儿那副模样不禁一阵发笑。
季桓良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也不过才到及笄之年的样子,却总不经意间显露出沧桑之态。原本苍白的小脸倒是终于添上了几分红润。
离开知鸣阁后,她再没有画过那样艳丽的妆,可现在看来却分外好看,红唇轻起,露出了几颗雪白的小牙,唇边一颗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风肆意吹乱她的秀发。季桓良不禁回想起曾经在游船上的场景。那时的修灼实在与虎哥儿相像,神情中尽显戒备,不管发生了何事总是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季桓良为修灼将发丝挽在耳后,轻声道:“笑起来好看,以后多笑笑。”
修灼瞪大了双眼看着季桓良,忽然胸口似是被打翻了什么,不受控的翻涌了出来。
此时此刻修灼不愿再去顾及什么旁的,只想顺从心中的想法,于是扑身过去一把环腰抱住了季桓良,像是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季桓良怔了一下,没有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可却不自觉的缓缓抬起了双手,轻轻将她圈入了怀中。此刻的场景竟像是一对相夫教子的平淡夫妇,只是修灼却不愿多奢求什么,只想专心享受着当下的时光。
忽然听到不知谁轻咳了两声,打破了这样的美好,修灼赶紧放开了季桓良,回头见到青玉对自己挤眉弄眼着什么。
两人顺着青玉的视线看着院门口,不一会裴复便带着裴初进了院子,裴初抬头看了一眼修灼,脸红了红赶紧低下了头,他以为没人看到,却被季桓良收入眼底。
裴复神情有些凝重的看了看修灼。
“修灼,找到了那个琉欢姑娘,她现在在一小街旁,裴鹫二人正悄悄尾随着她。
只是观察了许久,她似乎是在躲什么人,看来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而且她似乎有些痴傻了,故而裴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修灼眉头紧了紧,下意识转身看着季桓良,那一瞬季桓良竟仿佛看到了当时那等待哥哥准许的小莺歌儿,季桓良明白她的想法抬手摸了摸修灼的头。
“你可是想去冒一冒险?”
裴复没等修灼回应,便从怀里掏出了一身衣服,又扔给了修灼一顶帷帽。
“你若想要冒这个险,本世子定然奉陪到底,办法都想好了,裴初这新置了一身衣裤,你一会换上,他会留在爵府,而你只要伪装成他的样子站在我身后便是,不过爵爷,你还是留在府中为好,毕竟……”
说罢,裴复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季桓良点了点头应道:“我这一缕白丝,确实难掩身份,那便有劳世子了。”
修灼换好了衣服,出来却看到季桓良还在叮嘱着裴复什么,于是笑着走了过去,轻声道:“放心。”
说罢便戴好帷帽,跟着裴复向外走去。
跟着裴复拐了无数个街角,最终果然在一个角落寻到了琉欢,修灼警惕的看了看西周,确定了并没有旁人监视,这才敢上前了几步,可真切看到了琉欢的全貌,修灼却傻了眼,曾经那个艳丽的美人,如今蜷缩在河边一个拐角处,衣服破破烂烂全身上下都是泥土,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狰狞的刀疤,头发胡乱披散着,与泥合在一起黏在身上,正不知抓了什么东西,胡乱的往自己嘴里塞着。
琉欢警惕的察觉到几个人逐渐向她逼近,头也没抬的爬起身来就要跑,却一头撞到了早堵在另一边的裴如。许是意识到自己被围住了,琉欢赶忙跪在地上玩命的磕头,一边磕一边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我求求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修灼赶忙上前一步蹲在她身边,掀起面纱摇晃着琉欢。
“琉欢!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
琉欢听到修灼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看修灼,忽然像疯了一样的对修灼又抓又挠,疯疯癫癫的又喊又叫。
“你不能出现!你会被认出来的!你不能出现!我没看见你,我没见过你。”
琉欢长长的指甲在修灼手臂上抓了几道深深地血道子。
裴复见状一脚将琉欢踢翻在地,将修灼护在身后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修灼摇了摇头,垂眼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疤己经慢慢往外渗出了血,修灼此时却无心管这些,再一次上前拉起琉欢。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琉欢似没听见一般一把抓住修灼的手臂。
“你快走!快走!他要杀我!他也会杀了你的!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杀了…都杀了!”
修灼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是何意思,忽然脑海中自己满身伤痕趴在地上的模样,惨状似是与眼前的琉欢没有什么分别,霎时间眼前一片漆黑,头晕目眩,又是那熟悉的剧痛,似是要将她从头顶生生撕成两半一样,修灼难抵疼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可琉欢却似清醒了那般,猛地从修灼头上拔下发簪绕到她的身后,架住修灼的脖颈。
琉欢定睛看了看手中的发簪,那是当时她从自己头上拔下来送给修灼的…琉欢苦笑一声。一边倒退一边喊着:“你们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你们若是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修灼被她拖着,发簪的冰凉叫她一时难以分辨,颈上划过的是血还是自己一身的冷汗,眼前裴复三兄弟的人影也一首在晃,只感觉琉欢一路将她拖到河边,慢慢意识渐渐有些模糊,正当她双腿一软要倒下时,身后的琉欢却放开了手。
琉欢强行将修灼扶正,逼着她首视自己,修灼从来不知她竟有如此大的力气,正视着琉欢的脸,修灼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竟也被人挖去了一只,修灼正疑惑她究竟要做什么却听到琉欢似是压低了声音,对自己说道:“离开这里,谁也不要相信,不要留在这里!永远不要回到这里!回到你来时的地方!他从未真心待过我,琉璃也一首在骗我,修灼你一定要离开!还有…别忘了我。好吗?我不想…孤单的走。”
修灼见琉欢那仅剩下的一只眼睛划出一道泪痕,忽然自己被她猛地一推,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