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没有那些虫鸟合鸣,宁静的似是万物静止了一般,红玉却躺在床上,始终难以入睡,翻来覆去始终脑海中都是傍晚时分,从修灼房中传来的哭声,和她那心如死灰的样子。
此时不知谁点了烛台,原本黑暗的房间,忽然明亮了起来。
被烛台晃了眼睛的红玉翻身起来,眯起眼去看到坐在桌旁的青玉,一脸不悦的正盯着自己。
“你俩睡不着便起来吧,一个叹气一个蹬腿的,说罢,今儿个我不在,到底出了什么事?”
红玉偏头看了看墨玉,这才发现,原来她也同自己一样失了眠。
墨玉看了看红玉,低下头去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从前修灼姑娘刚入府时,爵爷交代不让咱们将此事说出去,我还奇怪,后来听说是因为她是青楼名妓,心中本想着,这样的女子爱慕爵爷,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岂不是毁了咱们爵爷的名声,所以便一首不大愿意与她相处…可今日爵爷病倒,修灼姑娘一眼就看出了爵爷的心病,咱们谁都没同她讲过,她为治王爷心病,不惜断发,打扮成了怡主子的模样,去照顾爵爷,我……”
青玉听罢,不禁蹙了蹙眉问道:“爵爷可知道?”
红玉摇了摇头,干脆坐起身来。
“你也看到了,爵爷病的昏昏沉沉到现在都没清醒,怎会知道,我后来去给修灼姑娘送姜汤,听到她将自己锁在屋里偷偷哭呢,你今日不在,你是没有看到,她为了咱们王爷,自己用银针生生扎了个耳孔,还大冬天的穿着单衣在那照顾他,听说她还有头疾,时常疼晕过去,我想起她同爵爷说的话,心里就酸酸的不是滋味。”
青玉叹了口气,走到床铺前,坐在两人身边。
“我早同你们说过,修灼姑娘是个极好的女子,我与她同行一路大多也知道些,听说她是个失了魂的女人,醒来便在青楼了,从前的事自己全然不知也就罢了,好容易想起了一些,竟是儿时被变卖的坎坷经历,即使这样修灼姑娘仍然死守着清白,是个洁身自好的姑娘。她与咱们爵爷相识虽不久,她却愿意赴汤蹈火救我们一行人于危难,从前不愿同你们多说什么,是因为爵爷怕咱们多嘴,叫外人知道了姑娘藏在咱们府上,可你们也该用眼睛去看看,咱们爵爷若是没有修灼姑娘相救,早就丧命在那焦宁山上了,我也不能现在还坐在这,同你们说这些了,这样的人怎会害爵爷。”
墨玉点了点头。
“所以我在心里不是滋味,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我娘和我爹,当年我娘是作为二房嫁给的我爹,从小,也总看着她红着眼睛从我爹和大娘屋里出来,我见过我娘伤心的样子,同今日她那样子相差不多,现在想想更是觉得自己极其对不住修灼姑娘。”
青玉侧目看了看闷闷不乐的墨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不到咱们伶牙俐齿的小墨玉,还有这样多愁善感的一面呢?好了,赶紧睡觉,明个还得留力气伺候主子呢,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今儿个知道了,以后便对修灼姑娘好些,她可是咱们爵爷的贵人。若是没有她,我们都没法活着回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啰嗦,明日我给修灼姑娘买些上好的布料,给她置几身新衣服,过年穿!好了吧。”
“爵爷!您醒了!?”
红玉早晨起来原本端着热水,想到季桓良房间为他擦一擦脸,谁知道一推开门竟发现季桓良己经醒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只见他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床畔,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有发现自己进来了一样。
红玉将水盆端到桌上笑道:“爵爷趁着水热,擦擦脸吧。”
季桓良这才抬起眼来,看了红玉一眼。
“她呢?”
红玉一怔,转头看了看季桓良,此刻她竟不知道,季桓良问的是哪个她。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一切,在季桓良心中是单纯的当作一个美好的梦境,还是以为公主真的回来了。
众人皆知,皇上一首不允爵爷随皇家一同去祭奠公主,这么多年了,爵爷连想在什么重要日子里‘见公主一面’都是奢望,也不知道那一个‘美梦’是不是真的能彻底医好他的心病,于是只好装傻。
“爵爷问的谁啊?”
季桓良轻咳了两声。
“修灼。”
红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低下头假装在洗帕子,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这就去偏院里看看,若是姑娘醒了,奴婢便带她来见您,爵爷昨儿个一天没吃东西,先喝点清粥吧?”
季桓良站起身来,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没有回应,红玉见状赶忙关了门,向偏院走去。
进了偏院,却发现今日只有虎哥儿自己在院儿里练剑,又看了看修灼门口的姜汤,还是满满当当的放在门口,面上己经结了层薄冰。
红玉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对虎哥儿问道:“虎哥儿,昨日修灼姑娘可有到饭厅用餐食?”
虎哥儿想了想,摇了摇头。
“修灼姐姐从昨日回来,好像就没有从屋中出来过。”
红玉听闻赶忙敲了敲门,却发现屋中寂静无声,并没有人作答,于是心中有些着急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拍打着门。
“修灼姑娘,你还好吗?”
“出了什么事?”
忽然季桓良的声音吓了红玉一跳,回头见他披着棉袍站在自己身后,正神情凝重的盯着自己。
红玉指了指修灼的屋门。
“爵爷,修灼姑娘锁了门,虎哥儿说昨日姑娘就没出来过,奴婢昨日端来的姜汤,姑娘也没有动过。”
季桓良紧皱着眉头看了看红玉,快步上前推了推门,发现确实从里面锁的严严实实。
转过身看了看同样神情紧张的虎哥儿和红玉,于是向后撤了一步,掀开衣摆,抬起腿来对着门猛地一踹,只见那木门,瞬间应声而开,支离破碎了一地残渣,季桓良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卸下门板进了屋。
红玉也跟着季桓良走了进去,却发现床上并没有人,环视了一圈,发现修灼蜷缩成一团坐在地上,手臂环抱着双腿,垂着头将脸深深的埋进膝盖中,整个人靠在床尾,没有反应。
红玉看着季桓良的背影,似是有些颤抖,只见他走过去蹲在修灼身边,轻声唤了唤她,却不见修灼有什么反应,于是赶忙弯下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这一抱才发现,她身上有些冰冷,唇色也泛白的吓人,眼睛虽闭着,却红红肿肿的,想必昨日该是是哭了很久,额头两侧的青筋暴起外露,耳旁还挂着血渍,瞬时间季桓良只觉得心似是被什么拧了一下。
将修灼放到床上,季桓良轻轻拨开她额间的碎发,摸了摸她的额头,幸好,并没有发热,想必定然又是头疾发作晕了过去。
红玉关切的跟到床边,张望着想伸手去探探修灼的体温,可看了一眼季桓良,又悻悻的收回了手。
看出了红玉的意图,季桓良站起身来。
“你先照顾她,为她擦一擦,换身厚些的衣服,我去取个新的炭盆来。”
说完,便朝屋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季桓良抬头看了看光秃秃的门框,又低头看了看被自己踹坏的门,转身走了回去,脱下棉袍盖在修灼身上,重新抱起她,朝自己院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