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宁点点头，这也是她的最爱。
她坐在椅子上，手指指尖轻轻搭在案几边缘。
赵承昭取出一旁备好的薄如蝉翼的春饼，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摊开一张，抹上琥珀色的甜酱。他挑了一片连皮带肉的鸭肉，又夹了几根嫩葱与黄瓜条，动作娴熟地卷成一个小卷。
“尝尝看，可还是当年的味道。”他将卷好的炙鸭放到小碟中，递到她面前。
周颂宁拿起筷子，低头咬了一口，酥脆的鸭皮在齿间发出细微的声响，咸甜交织的滋味在舌尖绽放。
她不由自主眯起眼睛，就像一只满足的猫儿。
“如何？”赵承昭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光的唇上。
“还是儿时的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从前在洛阳时，她最爱吃永和斋的炙鸭，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铺子还开着。
赵承昭忽然问道：“那和金陵的炙鸭比起来呢？”
周颂宁鼓着腮帮子，毫不犹豫地说：“当然金陵的炙鸭更好吃。”
赵承昭又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管事说道：“把另一个食盒送去清梧轩。”
“是，世子。”
管事领命退下。
周颂宁闻言抬眸看了一眼，清梧轩是赵承明的住所，赵承昭一向疼爱这个同母所出的弟弟。
案几下响起了几声喵喵叫。
拂雪毛茸茸的脑袋在赵承昭的锦袍下摆蹭了蹭，扬起脸，金瞳巴巴望着案几上的食物。
赵承昭嘴角微扬，夹起一块不带调料的鸭肉，放在小碟中端在地上。
“果真是个馋猫。”
周颂宁抬起头，却发现他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郎君说谁呢…”她小声嘟囔。
“自然是说这只——”他低头看了一眼埋头吃东西的拂雪，目光又落回少女沾着酱汁的唇角，“贪吃的。”
周颂宁小口咬着鸭肉卷，又点点头：“拂雪可贪吃了。”
“嗯。”
赵承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吃完东西后，周颂宁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她问：“我记得永和斋在西市，郎君路过那里了吗？”
“对，恰好路过了，想起你小时候最爱吃他家的炙鸭。”
“营中的事务完毕了吗？”
“还没，有点事所以提前回来了。”
“什么事？
赵承昭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砚清兄要提前去晋州了，三天后出发。”
他看着周颂宁低垂的眉眼，继续解释道：“前方战事紧急，不得不提前。”
周颂宁微微颔首，她知道大哥身兼重任。可这毕竟是打仗，她难免忧心，但只能默默祈求他凯旋。
……
很快就到了三日后。
天色昏暗，夜空中还挂着几颗残星。
周颂宁站在回廊下，看着周砚清一身戎装踏出房门，铠甲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光。
大嫂谢令仪手捧着一个平安符站在大哥身侧，周砚清微微俯身，让她将平安符系在铠甲内侧，紧贴心口的位置。
谢令仪温声嘱托道：“早些回来。”
“夫人放心。”周砚清握着她的手说道。
看着大哥大嫂依依不舍的模样，周颂宁也走上前来。
“大哥。”
周砚清揉了揉她的发顶，就像小时候那样：“小七，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待一切准备妥当，周家众人送周砚清至府门外。
晨雾中，亲兵早己列队等候。
周砚清翻身上马。
众人又来到了城门口，楚王会在这里为大军饯行。
周颂宁随众人来到城门外时，楚王赵渊的仪仗己在前方列阵。
赵渊只穿一领深绯色圆领袍，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左右亲卫皆着粗褐戎装，持陌刀而立。
“砚清，晋州之事就托付给你了。”
周砚清单膝跪地抱拳：“末将定不负主公所托。”
侍从立刻捧来饯行酒。
赵渊接过酒盏，先敬天地，再递给周砚清：“盼将军早日凯旋。”
周砚清接过酒盏仰头饮尽。
“出发。”
号角声震碎了黎明时分的寂静。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赵承昭身上：“世子，送周将军至十里亭。”
马蹄声如雷，大军迅速开拔。
周颂宁望着大哥挺拔的背影渐渐融入晨雾。
……
晨雾渐散，城楼上的风愈发冷了。周颂宁独自立在垛口处，望着官道尽头早己消散的烟尘。
远处山峦起伏，哪里还寻得见半点踪影。
“阿宁。”
一件厚实的藕荷色斗篷突然落在肩头，带着熟悉的沉水香气息。
周颂宁纤细的手指系着斗篷的丝带。
周砚舒站在她身侧，“入秋风凉，也不知道添件衣裳。”
他另一只手递来个油纸包。揭开一角，肉包子的香气扑面而来，在冷风中格外。
“五哥。”周颂宁咬了口包子，声音闷闷的，“大哥这次…”
“大哥得了阿爹的真传，这次不过是个晋州。”
周颂宁点点头，她是相信大哥的能力的。周砚清如今执掌周家，征战多年，经验丰富。
城楼上的风愈发大了，吹得斗篷猎猎作响，周颂宁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
周砚舒见状，温声道：“这儿风大，我先送你回去？”他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了然，“还是……要在这儿等赵二回来？”
周颂宁正要答话，远处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晨曦中一骑白马飞驰而来，马上的玄色身影在曙光中渐渐清晰——赵承昭单手控缰，衣袍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
他远远望见城楼上的身影，突然扬鞭加速，马蹄踏碎官道上的薄霜。
白马在城门前扬起前蹄，赵承昭利落地翻身落地。
他抬头时，正看见兄妹二人从城门洞走出来，晨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这么快就回来了！”周砚舒挑眉问道。
赵承昭抬手抚过马儿雪白的鬃毛，那马儿立刻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新得的凉州骏马，我给它取名叫玉狮子。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从十里亭折返不过用了两刻钟。”
“倒是匹好马。”周砚舒走近细看。
“你们兄妹俩怎么在这吹风呢？”
“阿宁在等你。”周砚舒答道。
赵承昭的目光随即落在后面的周颂宁身上，见她裹紧斗篷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