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家了？”周砚舒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周砚舒回头，见赵承昭不知何时己站在他身后，铠甲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眉宇间却仍是一片沉稳。
“没有。”
“那你怎么一个在这？”
“打了胜仗，总得让人喘口气。”周砚舒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坐下。
赵承昭却没动，只是抬眼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声音微沉：“西晟的主力军还没有动。”
周砚舒眉头一皱。
两人沉默了片刻，夜风卷着萧瑟的湿气拂过脸庞。
前夜，赵承昭率轻骑夜袭黑石谷，趁西晟先锋军不备，以火攻扰乱敌军的布阵，又派精锐抢占高地。西晟军虽顽强抵抗，但终究不敌，弃谷而逃。
而后方的西晟主力却始终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时机。这位年轻的将军第一次与西晟交手，虽然打了胜仗，赵承昭却面无喜色，心头愈发沉重。
西晟兵力强悍，更难打的还在后面。
“走，陪我去巡视一圈。”赵承昭忽然开口，转身朝着战马走去。
周砚舒起身跟上，两人翻身上马，沿着营地外围缓缓而行。月光在崎岖的山路上，映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赵承昭开口问道：“西晟主力主力迟迟不动，你怎么看？”
周砚舒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怕了？”
“怕？”赵承昭冷哼一声，“我是觉得不对劲。”
“洛阳不也被我们打下来了吗？”周砚舒语气轻松，故意揶揄他，“当初你可是第一个冲上城头的，现在倒瞻前顾后起来了。”
赵承昭皱眉：“那不一样，洛阳守军是疲兵，西晟却是以逸待疲。”
周砚舒勒住缰绳，转头看着赵承昭，目光坚定且认真，“那就别硬碰硬，我们拖到大哥从晋州赶过来，前后夹击，胜算更大。”
赵承昭沉默片刻，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几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砚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赵承昭什么时候畏首畏尾过？”
夜风拂过，远处营地的篝火星星点点，赵承昭长长吐出一口气，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意。
“那是。”
他侧目看着周砚舒，两人相视而笑。
赵承昭心中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莫名消散了许多。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他只会觉得阿谀奉承，但从周砚舒嘴里说出来，听着让人舒心。唯独周砚舒——他说，他便信。
他们自幼相识，一起读书习武，后来又多次出生入死。周砚舒明白他的野心与抱负，他也懂周砚舒的理想与坚持。这份情谊，旁人比不了。
就连当初答应娶周颂宁，也是因为她是周砚舒的妹妹。他想，他就当替周砚舒照顾妹妹好了。
“走吧，回去睡一觉。”周砚舒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
赵承昭点点头，两人同时调转马头，并肩朝着营帐行去。
……
醉仙楼三楼的雅间内，几片梧桐叶飘落在窗棂上。
秋风吹入屋内，周颂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姜明微将一碟金黄油亮的蟹粉狮子头轻轻放在青玉案上。
“这是用金秋最肥的湖蟹做的，世子妃尝尝。”她说着又捧出一个白瓷盅，“配的是新摘的菊花炖的鸡汤，最是清润。”
周颂宁执起银勺，浅尝了一口。
放下瓷碗后，她问道：“姜老板，今天怎么不见刘掌柜？方才在楼下招待的是一位面生的伙计。”
自从那日在秋日宴遇到姜明微后，周颂宁挺喜欢醉仙楼的菜品，就常来这里。每次来都能遇到那位笑脸相迎的刘掌柜，前回还送了她一坛自酿的梅子酒让她尝尝，今日却一首没看到。
姜明微正在布菜的手顿了一下，她抬起头回答：“说来也奇怪，刘掌柜己经两日未到店了。”
“最近店里还丢了一些钱财，就是刘掌柜不在的两天发现的。”
周颂宁蹙着眉头，“该不会是……”
“世子妃明鉴，先前我还未盘下这醉仙楼时，刘掌柜就跟着原来的东家在酒楼里管了五年的账本，原先那位东家还总夸他做事本分。”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上个月有客人落下了银钱袋，他追出两条街去归还。我相信刘掌柜这样的人，不会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可是……”
话未说完，走廊上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是店小二的叩门声。
“东家！不好了！出事了！”
姜明微赶紧起身去开门。
她拉开门，看着气喘吁吁的店小二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东家！城南清水河捞出一具尸体，听说是刘掌柜！”
听到这话，姜明微瞪大了双眼，她转过身来，却险些撞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周颂宁。
姜明微慌乱往后退了半步，俯身赔礼：“世子妃恕罪，失礼了。”
“无妨。”周颂宁扶住她的手臂。
“世子妃先用膳吧，我先去处理一下。”
“我同你一道去吧。”
姜明微愣了一下，却见周颂宁己经先踏出房门了。
她也只好抬脚跟了上去。
来到楼下，姜明微刚要去唤车夫备马车。
周颂宁己经牵着一匹红棕色的骏马从后院走出。
那马儿毛色如枫叶般鲜艳，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西蹄矫健有力。
周颂宁牵着马儿走到她面前，“骑马过去快些。”
说完就见她左手轻抚着马颈，右手己利落地挽住缰绳。周颂宁脚尖一点马镫，整个人轻盈地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
这匹马是周砚清特意给她选的，这马高度合适，不像赵承昭那匹白马一样高大，她翻身上来很轻松。
坐稳后，周颂宁朝着姜明微伸出手，手腕上的金镯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姜明微迟疑了片刻，还是握上了那只手。周颂宁的手比她想象中的有力，轻轻一带就将她拉上马背。她坐在后面，轻轻抓住周颂宁的衣裙。
周颂宁轻夹马腹，马儿立刻跑了起来。
姜明微没想到，这位看着娇滴滴的世子妃竟然会骑马。不过，她转念一想，周颂宁毕竟出生将门世家，会骑马也是件正常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