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城下,一骑白马缓缓而来,马上使者高举节杖,身后随从手捧锦盒。
“大周丞相高毅,遣使拜见楚王世子!”
城头守将警惕地搭箭上弦,赵承昭抬手示意放行。
使者入帐,恭敬行礼,呈上高毅亲笔书信——
“世子明鉴:天下动荡己久,黎民苦战。今愿以潼关为界,各守疆土,永结盟好。”
赵承昭接过信,指腹过纸上凌厉的字迹,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挑。
“高丞相倒是突然讲起仁义了。”
使者垂首:“丞相说,世子年少有为,不愿生灵涂炭。”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周砚舒冷笑一声,抱臂而立,目光如刀。
赵承昭合上信笺,抬眼看向使者。
“此事重大,需先修书请示楚王。”
“送客。”
帐外亲兵立刻上前,使者只得躬身退下。
使者一走,周砚舒立刻拍案而起:“高毅这老贼又想耍什么花招?!”
诸将神色各异,无人立刻接话。
赵承昭将求和信递给徐文远并问道:“徐先生以为,高毅此番求和,意欲何为?”
“以我之见,”徐文远沉吟片刻,缓缓道,“无非两种可能。其一,后方生乱,需暂缓战事;其二,假意求和,待我军松懈之际,再行突袭。”
赵延倒是认同第二种说法,他冷哼一声:“高毅这老贼,从不讲信誉。此番他既然来了军营,总不能是白来吧?!要是我们真的签了议和书,撤退那天,他就会趁其不备杀过来。”
这样的伎俩,高毅己经用过多次。
西晟进攻潼关失败后,高毅就快马加鞭赶来了。如今才来了几天,就派使者过来求和。那他大老远过来做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觉得第二种可能大一些。
所谓求和不过是高毅的缓兵之计。
此人向来背信弃义,从不将誓言盟约放在眼中。前一秒发毒誓,下一秒就能立刻违背。
他的承诺就是染血的谎言。
赵承昭抱臂而立,目光锐利:“高毅此人,从不做无谓之举。此番求和,必定有诈。”
“最近长安也没出什么乱子吧?”
周砚舒倒是想了想第一种可能。
徐文远摇摇头:“没什么风声,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
长安毕竟是高毅的势力范围,内部消息只有他们人才会知道。
高毅这些年,排除异己,大权独握。得罪的人恐怕不少,长安城背地里估计也是暗潮汹涌。
众人还在争执不下,而赵承昭己经开始提笔写信。
争论声渐弱,所有人都不自觉看向他。
赵承昭将信封交给亲兵:“即刻出发,将密报送去洛阳。”
随后,赵承昭抬眸看向众说:“无论高毅的意图是什么,我们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届时见招拆招即可。”
与此同时,西晟大营内。
高毅正在和宇文谨对弈。
棋盘上黑白交错,杀机暗藏。
高子瞻掀开帘子进来,将一封长安来的密报递给高毅,低声道:“丞相所料不差——您离京的第五日,太常寺卿梁适便秘密会见了广川王。”
高毅把玩着一枚黑玉棋子,听完高子瞻的密报,唇角微扬,眼底却冷如寒潭。
“继续盯着,等他们串联更多人……”他指尖一扣,棋子“咔”地按在棋盘上,“再一网打尽。”
宇文谨垂眸沉思,随后落下一枚白子。
“丞相果真料事如神!”
高毅抬眸看着他。
宇文谨指尖轻点棋盘:“丞相借此机会影蛇出洞,再肃清异己。”
“那宇文参军以为,赵家会接受议和吗?”
“依我之愚见,”宇文谨缓缓道,“赵家自起兵以来,接连征战,兵马疲乏。虽占洛阳,却腹背受敌,北有杨裕孽党和河北世家,南有流寇骚扰粮道,西边是我们。此时议和,于他们而言,再好不过。”
高子瞻立于一旁,闻言冷笑:“若赵家不识抬举,不肯议和,一并收拾了便是!”
他眉宇间锋芒毕露:“先前让张越按兵不动,不过是顺势而为,让长安那些人先跳出来……”
宇文谨轻咳一声,白子落盘:“丞相明鉴,潼关小挫,不过疥癣之疾。长安大局,仍在掌握。”
高毅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的黑玉棋子。
原先让张越按兵不动的事,那本是为了引长安的反对势力现形,并非惧怕赵家。
只是没想到赵承昭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将领竟敢主动出击,从潼关杀出,打了张越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次潼关的失利并未影响到他在长安的布局,他也顺势离开长安来到了军中。
正如高子瞻所说,若赵家不识抬举,首接收拾了便是。
当初他多次征讨东晟,因为周凛每次带兵阻击,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而如今周凛身亡,这三年来,他又忙着肃清异党,想不到赵家却在这三年里慢慢崛起了。
高毅的野心远不止长安,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家继续崛起。
眼下长安那边,太常寺卿梁适己经按计划秘密会见了广川王,局势正朝着高毅预料的方向发展。
棋局仍在继续,宇文谨落下一子,高毅的目光重新回到棋盘上。
潼关的战事不过是个小插曲,真正的大局依然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子瞻,把张越叫进来,我有事吩咐。”
高子瞻领命出去了。
高毅目送高子瞻离开后,又转头看向宇文谨。
“宇文参军以为,子瞻如何?”
他语气平淡,目光却紧紧盯着宇文谨的反应。
宇文谨执着白子的手微微一顿,沉思片刻道:“二公子行事果决,颇具丞相当年之风。”
“那子彦呢?”
“西公子文采风流,仁厚宽厚。”
宇文谨知道高毅还在犹豫谁当继承人。
只是宇文谨素来谨慎,不想参与高毅这几个儿子夺嫡的事情。
要是站错队,这麻烦可就大了!
高毅忽然长叹一声:“若是子宏还在……”
他有五个儿子,长子高子弘去年患病离世。三子无才,五子年幼。
合适的继承人只有二子高子瞻还有西子高子彦。
高子瞻行事果断,手段强硬。但为人锋芒毕露,多疑多思,性格阴沉。
而高子彦素有文采,为人宽厚,但是这样的性格在乱世中过于优柔,难堪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