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宁醒来时,身侧床榻己空,只余锦被上浅浅的凹陷。她伸手摸了摸,被窝里尚存一丝余温,想来赵承昭起身不久。
“来人。”她轻唤一声,嗓音还带着早晨初醒的绵软。
侍女们鱼贯而入,捧着铜盆、香胰子和一套崭新的湖蓝色襦裙。
周颂宁坐在妆台前,任由她们为自己梳发上妆,眼角却不住地往窗外瞟——昨夜积雪未消,庭中一片皑皑,正是堆雪人的好时候。
“世子呢?”周颂宁不经意问道。
“回世子妃,世子一早就去了正厅。”侍女一边替她梳发,一边回答,“说是来了位客人。”
“大早上的,是哪位客人?”
“奴婢不知。”
周颂宁没再继续问,静静坐着,任由侍女给她梳妆。
侍女灵巧的手指穿过周颂宁如瀑的青丝,笑着道:“今日给夫人梳个新鲜样式可好?”
周颂宁点点头:“好。”
铜镜中映出侍女挽起她两鬓的秀发,熟练地盘成两个小巧的螺髻,发丝一圈圈缠绕。
“这是时兴的双螺髻。”侍女取来一对缀着珍珠的浅碧色丝带,轻轻系在发髻根部。
半盏茶的时间后,侍女将最后一缕发丝妥帖地绾进螺髻,退后两步端详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又俯身打开妆匣,里面珠光流转。
侍女小心翼翼地将珠钗插进发髻里。
铜镜中顿时珠光溢彩,周颂宁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镜子里的人发髻如云,珠光宝气,眉心朱红色的花钿更添艳色。
周颂宁抬手轻抚发髻,唇角不自觉扬起。
“青黛你的手艺愈发精进了。”她看着铜镜中精致的双螺髻,忍不住轻声赞叹。
青黛是府中的侍女,专门给周颂宁梳头发的,她的手艺确实非常好,值得一夸。
她梳得发髻圆润,每一缕发丝都被梳理得服服帖帖,金累丝蝴蝶发簪斜插其间,在晨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正在收拾梳妆台的青黛闻言抿唇一笑,眼角弯成月牙:“世子妃天生丽质,奴婢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周颂宁指尖轻抚发间的金累丝蝴蝶簪,那蝴蝶翅膀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抖,栩栩如生。
她对青黛莞尔一笑:“分明是你手艺好,偏要往我脸上贴金。”
正在整理妆匣的青黛还未答话,一旁站着的秋棠接话道:“世子妃明鉴,青黛姐姐梳的头好看。不过啊——”她故意拖长声调,眼睛亮晶晶的,“也得是世子妃这样的美人儿才能衬得起这般精致的发髻。”
捧着狐裘得春桃也忍不住插嘴:“这就叫相得益彰。”
屋子里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几人说笑了一会。
周颂宁看着几个侍女你一言我一语,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
说笑间,春桃己经为她披上了雪白的狐裘,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她愈发娇艳。
周颂宁拢了拢狐裘,温声对众人说道:“这几日天寒,你们伺候得尽心,也该添一些御寒的东西了。”
侍女们安静下来,看着周颂宁。
“我己经吩咐管事嬷嬷备下了银丝炭和御寒的衣物,你们等会去领便是。”周颂宁继续说道。
侍女们连忙福身行礼:“多谢世子妃赏赐。”
周颂宁嘴角含笑,踏着细碎的步子往外走去。
刚走到正厅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她微微挑眉,这声音不是她那五哥周砚舒还能是谁?
“五哥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周颂宁一边走进屋子,一边问道。
厅内,周砚舒正斜倚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白玉茶盏。
见周颂宁进来,他立即坐首了身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小妹不欢迎为兄?”
赵承昭坐在主位,见周颂宁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你五哥担心你闷坏了,特意带了些新鲜玩意来给你解闷。”
周砚舒闻言,立即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锦盒,在手中晃了晃。
“猜猜是什么?今早在西市新得的稀罕物。”
周颂宁走近几步,故意板着脸:“五哥莫不是又淘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捉弄我?”
“天地良心!”周砚舒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将锦盒打开,“这可是正经从波斯来的宝贝。”
周颂宁凑近一看,只见锦盒中躺着一个三寸高的小人,那小人儿作胡璇舞姬打扮的,裙摆坠满了绿松石和珊瑚珠。
周砚舒献宝似的取出小人,放在桌上。
“这叫戏偶舞姬,波斯匠人做的。”
只见他手指不停转动底座的一个小铜钮——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戏偶内部的机关开始运转,舞姬竟然缓缓旋转起来,裙摆飞扬,手臂随着节奏轻盈摆动,宛若真人起舞。
周颂宁惊讶地睁大眼睛,发间的蝴蝶簪随着她俯身的动作微微颤动:“它怎么会自己动?”
“里面藏在发条机关,上紧后就能跳完一整支舞。”他指了指底座侧面的小铜钮,“转几圈就会动了。”
赵承昭起身走到周颂宁身边,轻声道:“你五哥听说波斯的商队到了,天没亮就起来了,说是怕去晚了被别人买走。”
“可不是嘛!”周砚舒笑着点点头,“我想着小妹最喜欢这些精巧的物件了……”
“真精巧!”周颂宁拿起戏偶舞姬在手中仔细端详。
周砚舒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话锋一转,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小妹啊,五哥对你好不好?”
周颂宁正欣赏着手里的东西,闻言警觉地抬头。
“五哥突然这么殷勤,该不会是有事相求吧?”
赵承昭己经坐回座位上,他轻笑出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周砚舒凑近低声道:“那个……阿娘最近逼婚逼得紧,昨日我一回来就给我看了三位姑娘的画像。”
周颂宁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五哥这是先给甜头,再谈条件啊?”
“好妹妹,你就帮五哥这一回。”周砚舒双手合十,满脸恳切地看着她,“就跟阿娘说……说我现在公务繁忙,实在无心成家,再等个一两年。你最得阿娘欢心,她肯定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