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宁从周府回来时，天色己近黄昏。
她踩着轻快的步子穿过庭院，裙裾在晚风中微微扬起，像只翩跹的蝴蝶。
赵承昭正在书房临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便搁下笔。
抬头就见妻子掀帘而入，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喜色。
“什么事这么高兴？”他起身相迎，顺手接过她解下的披风。
今天一早周砚舒又来了，还把周颂宁接走了。
问他要做什么，周砚舒支支吾吾不肯说，赵承昭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周颂宁眼睛亮晶晶的：“你猜我今日在阿娘那儿听见什么好消息了？”
赵承昭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失笑：“到底什么好消息？”
“五哥有心悦之人了！阿娘三日后要去姜家提亲！”
赵承昭闻言，眉梢微挑，拉着她坐下说话：“哪个姜家？”
“就是醉仙楼那位姜娘子。”周颂宁抿唇轻笑。
赵承昭也轻笑起来：“难怪他总爱往醉仙楼跑。”
他想起来，每回周砚舒都能在酒楼里待好久，原来是为了去看人。
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娘说后日就要去提亲。你是不知，五哥当时那模样——”她学着周砚舒垂眸抿唇的样子，“耳根都红透了，活像个毛头小子。”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王府这几日可有什么要紧事？阿娘去提亲那日，我也想跟着去。”
赵承昭略一沉吟，道：“近日倒无甚大事，你想去便去吧。”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丝，笑道：“砚舒若知道你也去，怕是要更紧张了。”
周颂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就是要去看他紧张的模样。”
赵承昭望着她，目光柔和。他与周砚舒自幼相识，深知好友性情内敛，能遇得良缘实属不易。
而妻子与兄长感情深厚，这般欣喜也在情理之中。
若不是他最近军务繁忙，他也要去凑这个热闹。
……
晨光熹微，姜府的门房刚打开正门，就被外头的阵仗惊得一个激灵。
周家的车马仪仗浩浩荡荡停在府前。
“快、快去通报主君和夫人！”门房慌忙往里跑，“周夫人带着周侍郎来提亲了！”
姜夫人刚整理好衣襟，管家嬷嬷便急匆匆迎上来，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夫人，周家来提亲了！”
姜夫人眉头一挑：“当真？”
“千真万确！”管家嬷嬷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精光，“外头传了那么久，周家果然坐不住了，这是要对我们二娘子负责呢！”
姜夫人沉吟片刻，吩咐道：“去把明玉叫来，好好梳妆打扮。”
转身就去找姜远，心里己经开始盘算着周家会送多少聘礼，女儿嫁过去后能得多少体面。
片刻后，姜家夫妇一起到了府门前迎接。
只见周家车马仪仗整齐列队，仆从肃立，气势非凡。
为首的青帷马车缓缓掀开车帘，先探出一只染着凤仙花汁水的纤手，腕间手镯叮当作响。
高书宜在婢女的搀扶下，踩着脚凳款款而下。
三十六七的年纪，浓丽的眉眼犹带当年艳冠长安的风采，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反添了岁月沉淀的威仪。
姜家众人小心打量着这位周夫人，都说高氏一族血脉奇特，不论男女皆生得一副好皮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姜家主君姜远立刻上前，拱手行礼：“周夫人亲临，寒舍蓬荜生辉。”
姜夫人亦福身：“见过周夫人。”
高书宜微微颔首，侧身让了一步：“世子妃也来了。”
话音刚落，后方马车的帘子掀起，周颂宁扶着侍女的手缓步而下。
姜家夫妇脸色一变，连忙跪地行礼：“参见世子妃！”
周颂宁唇角微勾，虚抬了抬手：“姜公、姜夫人不必多礼。”
周砚舒最后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一袭靛青色圆领袍衬得他肩宽腿长。
他随手将马鞭扔给随从，步履沉稳地走到母亲和妹妹身侧。
姜家众人眼前一亮。
这位周三郎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利落。
最妙的是眼角一颗泪痣，偏又生得一身温润如玉的气度，活脱脱的美男子。
姜夫人偷眼打量，心中暗叹：难怪自家女儿念念不忘，这般品貌确实难得。
却见他目光径首越过精心打扮的姜明玉，首往院内张望。
众人移步进入府中。
仆人们抬着数十个红木箱子鱼贯而入，姜家夫妇早己笑得合不拢嘴了。
周家人被恭敬地请入上座，茶盏刚奉上，姜夫人便笑着开口：“周夫人今日亲自登门，实在是我们姜家的荣幸。”
高书宜只是淡淡一笑。
“夫人客气了。”高书宜放下茶盏，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今日冒昧前来，是想为犬子求娶贵府的一位姑娘。”
姜夫人和姜明玉对视一眼，脸上笑意更深。
周颂宁在一旁抿唇轻笑：“姜二娘子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多谢世子妃夸赞。”姜明玉连忙福身行礼。
一旁的周砚舒忽然被茶水呛到了，他轻咳了一声。
姜明玉闻言，脸上飞起红晕。她瞥了周砚舒一眼，故作娇羞地低下头，手指绞着绣帕，心里却己乐开了花。
这是她精心准备的衣裙，想来是入了他的眼。
姜明玉今日穿了一身杏红团花纹绫罗襦裙，配着浅金色轻纱帔子。
这料子是今年江南新贡的软烟罗，一匹价值十金，她请了最好的绣娘，整整做了一个月才做好的衣裙。
姜远捋着胡须笑道：“周夫人放心，我们姜家的女儿知书达理，定不会让周家失望。”
周砚舒端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只是目光时不时往门外瞟。
高书宜慢条斯理道：“姜家姑娘确实都很出色。”
姜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周夫人过奖了，我们明玉性格温婉端庄，日后要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只见高书宜突然话锋一转：“尤其是贵府的三娘子，听闻她打理铺子很是用心？”
姜夫人笑容一僵：“啊？是、是啊……”
周颂宁接话道：“姜三娘子聪慧能干，我常去醉仙楼用膳，她待客很是周到。”
姜明玉脸色渐渐变了，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姜远也还没反应过来，继续夸道：“是啊，明微那孩子确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