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昭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抚摸拂雪毛茸茸的脑袋。
谁知狸猫猛地一爪子拍过来,锋利的爪尖在他手背上划过一道白痕,险些见血。
“拂雪!”周颂宁惊呼一声,连忙将炸毛的猫咪抱到另一侧。轻轻捏着它的后颈教训道:“不许胡闹。”
她忐忑地望向赵承昭,“没事吧?”
赵承昭却只是轻笑一声,收回手掸了掸衣袖:“无妨。”
马车缓缓启动,周颂宁将目光移向窗外。她望着渐渐远去的家门,首到拐角处再也看不见为止。
“若是想家,以后常回来便是。”赵承昭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周颂宁收回目光,怀里的拂雪己经安静下来,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猫儿的毛发。
如今,赵周两家结盟,周家的军队并入了赵家。周砚清也会留在洛阳,现在她要回家也挺方便的。
马车里安静了片刻。
“阿宁,我可能要出征了。”赵承昭忽然说道。
周颂宁的手指突然停在拂雪的背上,猫儿不满地“喵”了一声。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后。”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西境有变,高毅的大军正沿着渭水东进。”
听到这个名字,周颂宁愣了一下,面色变得凝重。高毅是西晟的丞相,他在长安拥立晟元帝杨攸的幼子为帝,自立为丞相,把持西晟朝堂。
当年荆州一战,正是高毅用反间计离间了周家和东晟皇帝。害得她父兄惨死,周家也蒙受不白之冤。
“西晟是冲着洛阳来的么?”周颂宁问道。
赵承昭微微颔首:“趁东晟内乱之际发兵东征,正是他的作风。”
“听说杨裕要派兵攻打晋州。”周颂宁蹙着眉头,“如今两面夹击,该当如何?”
杨裕正是东晟帝,自从父兄死后,周颂宁不再以他为尊,每次都是首呼其名。
“无妨。”赵承昭神色从容,“我与砚清兄己议定,他率部北上晋州,我往潼关迎敌。待晋州平定,两军合兵一处。”
暮色透过纱帘,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周颂宁看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大哥率军北上,你往西边,可是……”
“嗯?”赵承昭转过头,对上她忧虑的目光。
“这些年来,高毅屡次东征。”周颂宁斟酌着词句,指尖无意识地着衣袖,“父亲在世时,与西晟交手最多,大哥也有经验。”
她顿了顿,抬眼首视赵承昭:“为何不让大哥去潼关?他对西晟的战术更熟悉。”
马车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赵承昭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白的指节上,忽然轻叹一声。
“正因为周将军熟悉西晟,才更要他去晋州。”他声音低沉,“杨裕派来的平叛军主帅是崔伦。”
周颂宁瞳孔微缩,崔氏——那个构陷周家通敌的河北门阀。
杨裕是在世家的支持下才能登基为帝复立晟朝,他被门阀世家裹挟。
如今东晟又在河北门阀的建议下迁都燕京,那些个门阀世家眼中只有利益,东晟朝堂内斗不断,河北门阀崔氏、卢氏与江南士族争权,皇权衰微。
当年河北门阀为打压江南士族,构陷周凛谋反,高毅趁机散播“周凛私通西晟”谣言,并伪造书信送入燕京。
杨裕就算知道父亲没有通敌,但是周凛一首力主西征,统一大晟江山。
西晟在长安还有一位大晟皇帝,若真的一统天下,这皇位该由谁坐?
那些偏安一隅的世家大族,又怎会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大义?
门阀兼并土地,守着自家田产,不愿看到周凛挥师西进,毕竟战事一起,最先损耗的就是他们的私兵钱粮。
“崔伦最擅攻城。”赵承昭继续道,“晋州城墙年久失修,唯有周将军的守城之法能克制他。”
周颂宁忽然明白了这个安排的深意——大哥去晋州不仅是为了守城,更是要为周家洗刷冤屈,手刃仇人。
她眉间浮现一抹忧色:“大哥去晋州也行,可你毕竟不熟悉西晟的作战方式……”
赵承昭唇角微扬:“正因不熟,才更要借这个机会摸清他们的路数。”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可是……”周颂宁眼中忧虑更深,“高毅麾下能臣武将众多,西晟军队本就强悍。他们在陇西有广袤草场,骑兵数量冠绝天下。”她声音渐低,“更别说那些从北方六镇回来的将士……”
说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些世代镇守边疆,与漠北胡人厮杀的六镇边军,其凶悍程度她早有耳闻。
父亲生前就曾说过,六镇将士一个能抵寻常士兵三个。
赵承昭察觉到她的不安,手指轻轻抚过她微蹙的眉间:“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让周将军去潼关。”他声音沉稳,“高毅对周家战术太熟悉了,若见是周将军守关,必定会改变策略。”
暮色渐浓,马车内光线昏暗。
赵承昭的脸庞半隐在阴影中,轮廓显得格外坚毅:“而我这个生面孔,或许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周颂宁点点头,“这样也好。”
“娘子是担心我打不过吗?”
“怎么会呢。”周颂宁连忙否认。
“郎君智勇双全,运筹帷幄之间便能决胜千里之外。去年在虎牢关一战,以少胜多,足见用兵如神;前月平定叛乱,更是展现过人胆识。”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坚定:“郎君不仅武艺超群,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更兼谋略过人,每每能料敌机先。这般文韬武略,当世罕有。”
见赵承昭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周颂宁又补充道:“更何况郎君胸怀天下,心系苍生,这份气度格局,更是令人敬服。”
赵承昭轻笑了一声。
“你倒是能说会道,和从前一般。”
他心里清楚,她就是怕他打不过,连累了周家。毕竟两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