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见得是她真发现了什么,更有可能是她把曾经被绑的事,当成故事讲给了何楚生听。”韩蜀突然插话说,
“那样的话,何楚生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岳父岳母参加了抗战,又知道岳父因为营救姑姑之事,对当时的官府失了望,岳父会以何种方式参加抗战,也显而易见。”
秦立桓点头:“你说得对。可如果何楚生对咱们父母的身份早就有了怀疑,又对财产也早有企图的话,那他叛变就很有可能是发生在被捕之前,
甚至姑姑和那些进步青年在转移途中遇害的事,都有可能和他有关。邵科长说他可能还有事情没交代,就很可能是真的。”
菁莪嗯一声跟话:“搞不好和姑姑的恋爱也是一场骗局。
就姑姑那单纯的性格,只为了表达追求进步、争取参加抗战的决心,就有可能把她当年被人绑票的事说给何楚生听。
她一个弱女子都有此决心,那父亲一个向来爱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人,会做什么事就太好猜了。”
秦父秦母一起点头,“对,这样就能贯通起来了。”
“那竹影也太傻了!她怎么就这么傻呢?先生一首看不上那姓何的,她就不好好想想?”老班长拍着腿,说得痛心疾首。
“姓何的心黑歹毒透顶,想骗一个单纯的姑娘还不跟玩儿似的?个王八蛋,枪毙他十回八回也解不了气!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何绒绒往咱们家跑,我还给她倒水泡茶,就恨不得抽我自己。”
大嫂把锅铲子在墙上一磕,恨声骂。
温柔敦厚如大嫂,都被气得骂人了。
菁莪说:“哥,你回头把这事儿跟邵科长说说,他们调查审问可能会用到。下面就看邵科长他们能查出来什么了。”
“我知道,你别管了。”秦立桓提瓦刀噔噔噔把砖敲平整,又哼笑一声说:“那宅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翻过多少遍了,就是有什么东西,也早不知道进到谁手里去了,想找到?难。想通过物品找何楚生一伙人的企图?更难。”
菁莪也笑,心里却说,那可未必,如果真有宝贝,且宝贝到了让祖父以死相护的程度,或许还未被人找到也有可能。
猛然想起父母留给她和哥哥的那两个青铜锁片,莫非那东西有什么特殊意义?
可是,如果有宝贝的话,
会在哪儿呢?
宅子都被人翻过八百遍了呀。
莫非在井里?
祖父跳井,井必然被废,老厨房也必然会成为禁地,难道祖父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护住东西,同时告诉儿孙东西在什么地方?
可,在井里会受潮啊?
什么东西不怕水?
能不能把小院儿拿到手?
拿到手后什么时候有机会下去看看?
……
犹自琢磨间,秦妈妈搂搂兄妹俩说:“行了,都别想了。往者不谏,来者犹追,过去己经过去了,今时如斯,好孩子,咱们都往前看。”
“对,老弟也别想了。我这还有瓶汾酒,晚上咱俩喝点。”秦爸爸拍着老班长的肩膀说。
菁莪被酒香催醒,眼睛一亮,问到:“汾酒?哪年的?带巴拿马奖章的,还是地球汾?”
“嗨哟,你还知道奖章地球?”秦立桓瞅她一眼笑,接着看韩蜀:“她要喝酒你也不管?”
韩蜀:她只是问问,又没说真要喝。看向菁莪也笑,“不是不会喝?”
“会,不会,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但会喝不代表我就要喝,不会喝也不代表我不能喝。”
菁莪胡乱咕哝两句,端起菜筐子回厨房,经过秦立桓时故意撞了他一下,“挑拨离间,你等着。”
心说,酒能随便喝吗?我喝大一回,穿了六十多年来体验自然灾害, 再喝大一回,岂不是要跑到甲午战争,去体验世纪之殇了?
进到屋里开始唱:“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臭丫头你,我就没见你愁过!”秦立桓在外面喊。
“愁什么?绿阴枝上杜鹃愁,空拖逗…… 噫呀,白了少年头——”菁莪敞开嗓子,拖起戏腔,唱完花旦唱老生:“玳瑁宴,葡萄酒,殷勤红袖——”
秦父秦母一同大声笑:“闺女好心态。”
“这孩子!哈哈……” 老班长也笑了。
秦立桓嘶牙看韩蜀:“看出来了吧?诗文她不懂,但一涉及到吃,她就懂。”
“好养。”韩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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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坠,鸡窝快收工了,饭也快做好了,几个熊孩子还没回来。
老班长刚说一句“我去找找看”,韩钰和颜津就一路呼喊着“妈”“舅妈”“小叔”“小舅”地窜回来了,惯性太大,站不住脚,呼哧呼哧报告:姐姐让人抓了,有炸弹,要抓小婶儿抓成了姐姐……
几人听得一阵眩晕,急问:“被什么人抓了?”
—— “一个老头。”
“你哥呢?”
—— “不知道。”
“在什么地方?”
—— “河边小屋。”
韩蜀和秦立桓拔腿就跑,一个拿铁锨,一个拿瓦刀,转头喊菁莪一句:“跟在后面,别离开妈和大嫂!”怕调虎离山。
秦父和老班长也跑,一个攥了棍子,一抄了板凳。
秦母大嫂菁莪紧随其后,一个拿了锅铲子,一个掂了切菜刀。
菁莪原本是在烧锅的,顺手从锅底下抽出一根熊熊燃烧的木头,拖地上就跑,一路烟火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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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场部不远,有条小河,河边有座小屋,这原本是个闸房,长得本就灰扑突突,被旁侧的竹林一反衬,越发显得秃头秃脑。
里头却别有洞天—— 屋顶棚了芦苇席,内墙挂了芦苇帘子,靠墙一张小床,床边一张三屉桌,靠门一个锯得很平整剥得很干净的大树墩子,大树墩子西周放了三西个小树墩子。
茶室似的,分外幽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七个小矮人的家。
一刻钟前,
安安坐在其中一个小树墩子上,和坐在对面的老头辩论:“能把题做出来就行,你管他知其一还是知其二!”
老头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做出来有什么用?你这不是学习,是糊弄,是投机取巧。”
安安说:“我没有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懂。”
老头:“你懂,你懂你为什么跟我的学生说只要能做出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