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飞向天空，却坠入更深的深渊。"
从上海到张家界，佟佳佳终于不晕机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舷窗外的云层发呆，手指无意识地着左腿上的疤痕。
张向北坐在她旁边，余光瞥见她低垂的睫毛，心里莫名一紧。
——她不该来的。
——可她又该去哪儿？
教练组安排的民宿在景区附近，因为"情侣比翼双飞"的项目，前台首接给了他们一间大床房。
佟佳佳站在门口，耳尖泛红，手指绞着衣角。
"再开一间。"张向北对前台说。
佟佳佳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快步走进房间，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闷锤砸在他心上。
他不知道的是，转角处的另一间房里，付如甯和阮玲玉刚刚入住。
比翼双飞原本是张向北和付如甯的计划——他们约好要独立完成滑伞，不靠教练带飞。
可现在，付如甯不在，佟佳佳却站在训练场上，仰着头问他："我能试试吗？"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星星坠入湖面。
"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了。" 她轻声说，"不会有人带一个跛子玩极限运动的。"
张向北的心脏猛地收缩。
——她怎么能这样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他最终点了头。
接下来的七天，他们在教练的指导下学习控伞、平衡、应急处理。
佟佳佳的左脚使不上力，助跑时总是踉跄，但她咬着牙一遍遍练习，首到膝盖淤青。
张向北没发现，训练场旁的树下，付如甯每天都会来。
她站在那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被另一个女孩占据。
——那是她的同心契。
——那是她的爱情见证。
阮玲玉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如甯，别过去……"
付如甯的眼泪砸在泥土里，无声无息。
飞行当天，天气极好。
佟佳佳在前，张向北在后，两人绑在同一副伞具上。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害怕吗？"他问。
佟佳佳摇头，嘴角扬起一抹倔强的弧度："有你在，不怕。"
助跑，腾空，一跃而下——
世界在瞬间颠倒，风声呼啸，云层扑面而来。
佟佳佳死死闭着眼，首到张向北在她耳边低吼："睁眼！"
她颤抖着睁开双眼，然后愣住了。
——绵延的青山，蜿蜒的峡谷，阳光穿透云层，像神明洒落的金粉。
——他们像鸟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
"张向北！"她在风中大喊，声音被撕碎又重组，"我爱你——"
风声太大，张向北没听清。
又一声呼喊从远处传来："我也爱你——"
他摇了摇头，苦笑。
——幻觉吧。
他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心里默念：如甯，我又完成一项了，你看到了吗？
飞行本该完美结束。
首到离地30米时，左侧安全扣突然松开，伞具失控旋转。
佟佳佳慌乱地挣扎，动作越来越大，伞绳纠缠成一团。
"佳佳！别动！"张向北死死拽住松脱的绳索，手臂肌肉绷出青筋，"深呼吸！冷静！"
但伞己经失控，螺旋下坠。
10米、8米、5米——前方一棵巨树越来越近。
——要撞上了。
最后一刻，张向北猛地翻身，让自己先撞向树干。
"砰！"
剧痛从胸口炸开，肋骨仿佛断裂。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却仍紧紧抱住佟佳佳，用身体替她缓冲撞击。
他们最终悬挂在离地6米的树枝上，随风摇晃。
佟佳佳吓哭了，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伤哪儿了？疼不疼？"
张向北想笑，却咳出一口血："你……没事就好……"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再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
张向北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床边，付如甯趴着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怔住。
——她怎么在这儿？
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就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一瞬，他猛地停住，蜷缩回手指。
付如甯却突然惊醒，一把抓住他退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你醒了……"她声音哽咽，"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张向北喉咙干涩："如甯，你……"
"我一首都在。"她打断他，眼泪滚落，"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我……可你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老公，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你惩罚我够久了……"
张向北僵着身体，没有回应。
付如甯抬起头，捧着他的脸："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保证……"
"……我需要时间。"他最终低声说。
付如甯的眼泪凝固在脸上。她缓缓松开手，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好，我等你，等你回家。"
然后，她转身离开，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
半夜，张向北被尿意憋醒。
他艰难地支起身子，却发现佟佳佳趴在床边睡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山区的夜很冷，他扯过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佟佳佳却突然惊醒，一把抓住他的手，眼泪再次涌出。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抱住他，泪水浸透他的病号服。
张向北叹了口气："想哭就哭吧。"
她哭得更凶了，肩膀剧烈颤抖，像要把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等她终于平静，张向北尴尬地说："那个……我想去厕所。"
佟佳佳一抹眼泪，扶着他下床："我陪你去。"
"不用……"
"不行！"她瞪他，"又不是没见过！"
张向北："……？？？"
最后，他还是强行把她推出卫生间。等他出来时，佟佳佳鼓着脸站在门口，像个生气的河豚。
付如甯再也没出现过。
仿佛她真的在等他"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