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边碎裂的水珠尚未落地，林飞己经撞开柴门。
月光下陈璃披散的青丝间爬满血纹，她十指深深抠进石砖缝里，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梳妆匣是卯时三刻动的。"林飞甩出厨刀钉住院角乱窜的毒蝎，"你辰时初刻才..."
"住口！"白璃瑶的剑锋擦着他耳畔掠过，削断三缕发丝，"你怎知阿姊的梳妆时辰？"
婠美突然从檐角倒挂下来，手中银丝绞住林飞脖颈："昨夜灶房少了半罐鹤顶红，今早就出现在合卺酒方里。"她冷艳的面容几乎贴上来，"听说某人在药王谷做过三年伙夫？"
林飞突然张口咬住银丝，舌尖卷着唾沫星子喷在剑身上："你们闻闻这鹤顶红掺的松烟味！"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烫疤，"三年前我替陈姑娘试药留下的疤，该认得药王谷特供的松烟灰吧？"
毒虫突然集体僵首落地。
陈璃瞳孔缩成针尖，沾血的指尖挑起酒方残页："这墨色..."
"是秦家特制的蛟血墨。"林飞用刀尖挑起只死透的千足虫，"但掺了三分腐骨花的酸味——这种腌臜配比，只有魔教鼠辈才用。"
白璃瑶的剑突然转向西厢："小红今早说去采晨露..."
林飞己经翻上墙头，腰间挂着的糖罐叮当作响。
他随手弹了颗松子糖进婠美微张的唇间："劳烦美姑娘盯紧东厢房的雕花窗，那扇窗棂卯时总会有只画眉来啄糖霜。"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声，林飞蹲在百年槐树的树洞里。
树皮上新鲜的抓痕泛着磷光，他蘸了点嗅闻，突然从袖中抖出块风干火腿。
阴影里蹿出只油光水滑的灰貂，叼着火腿就要跑，却被林飞捏住后颈。
"上个月喂你的龙涎香可还受用？"他挠着灰貂下巴，"现在带我去看小红姑娘藏起来的松烟墨，明日给你炖灵芝鹿筋。"
灰貂突然炸毛，爪尖勾着林飞衣襟往东南方扯。
穿过七道月亮门后，林飞在假山石缝里摸到个尚有余温的鎏金匣。
匣底残留的墨渣泛着诡异的蓝光，他蘸了点抹在虎口，皮肤瞬间浮现蛛网状血痕。
"好个一石二鸟。"林飞冷笑，"用秦家墨诱发陈姑娘的噬心蛊，再嫁祸给药王谷..."他突然旋身甩出糖罐，打落屋檐上半片青瓦。
瓦片后的小红僵在原地，腰间香囊正渗出与墨渣同色的烟雾。
林飞晃了晃糖罐："上好的桂花糖，掺了三分断肠草。"他笑得人畜无害，"小红姑娘要不要尝尝？"
侍女腕间的银铃突然急响，林飞猛地扯断系铃红绳。
铃铛滚落草丛的刹那，小红眼中蓝光暴涨，十指指甲暴长三寸首取他咽喉。
"莫邪大人说你会来找我。"她声音变成男女混响，"但没说你身上有太虚厨典的味道..."腥风扑面时，林飞突然从袖中抖出个油纸包。
炸开的椒盐粉里混着金灿灿的粟米，小红惨叫着捂住眼睛后退。
"去年冬至腌的椒盐，专克傀儡蛊。"林飞用红绳缠住她手腕，"下次记得提醒莫邪，别用秦家的蛟血墨混松烟灰——"他忽然贴近小红耳畔，"毕竟当年往我林家水井投毒的，也是这个配方。"
槐树叶沙沙作响时，林飞己经哼着小调走远。
他故意将沾着蓝墨的袖口露在外面，靴底重重碾过青石板路上的蚂蚁群。
假山后的阴影里，半截傀儡鼠的尾巴悄悄缩回地缝。
林飞捏着小红腕间的银铃红绳，指尖突然触到细微的凸起。
借着月色细看，绳结里竟缠着根泛青的傀儡丝——正是三年前药王谷丹房失窃的千年冰蚕丝。
"周兄可还记得，"他对着空荡荡的墙头笑道，"当年咱们在万蛊窟烤的那只叫花鸡？"
话音未落，瓦片缝隙里渗出股酒香。
邋遢道人抱着酒葫芦滚落院中，道袍上还沾着糖霜："要我说还是你埋在地脉火眼里的叫花鸡够劲道，烫得老子三天吃不下饭。"
灰貂突然窜上道人肩头，爪子里攥着块蓝盈盈的墨渣。
周元醉眼扫过假山后的阴影，袖中铜钱剑发出蜂鸣："东南巽位，三丈青石下埋着具傀儡鼠尸——莫邪小儿倒是舍得下本钱。"
林飞往小红掌心塞了颗松子糖，糖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紫芒："告诉莫邪，明日亥时三刻，药王谷废弃丹房见。"他故意抬高声音，"就说我找到了《太虚厨典》残页，要与他做笔交易。"
当夜子时，废弃丹房里飘起炊烟。
林飞将八宝鸭塞入青泥炉，转头往周元脚边的困龙阵泼了勺热油。
油星溅在符咒上，竟凝成九宫八卦的纹路："用昆仑雪莲籽榨的油，够那厮喝一壶。"
"暴殄天物！"周元痛心疾首地往阵眼插了把金蛟剪，"当年你往佛跳墙里加千年灵芝，气得药王谷长老追杀了你三十里......"
话音戛然而止。
屋檐滴水突然倒流，百足蜈蚣从地缝钻出，托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形。
莫邪每走一步，绷带缝隙就渗出墨绿色黏液："林大厨的八宝鸭，闻着比三年前更香了。"
林飞掀开炉盖，鸭肉香气裹着灵气扑面而来。
莫邪绷带下的喉结滚动，却见林飞突然将整只鸭子抛向困龙阵："尝尝新配方——加了七分断肠草，三分鹤顶红！"
金蛟剪应声合拢，周元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阵中爆开漫天符纸，每张都沾着林飞特制的椒盐粉。
莫邪的绷带遇盐即燃，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傀儡虫："你以为这破阵困得住......"
话未说完，林飞甩出个陶罐砸在阵眼。
腌制三年的鲱鱼罐头炸开，恶臭让符咒威力暴涨十倍。
莫邪惨叫着撕开人皮，竟是个由万千毒虫拼凑的躯体："你竟敢毁我傀儡身！」
周元的铜钱剑己刺入虫群核心，剑身串着只拳头大的蛊王。
林飞抄起烧火棍捅进虫堆，棍头绑着的糖块遇热化作琥珀色黏液："三年前你操控秦家在我家水井下毒时，可想过今日？"
蛊王突然自爆，黑血染红了整个困龙阵。
莫邪残躯化作血雾，嘶吼声震得丹房梁柱开裂："血影遁！
林飞，待我取回本体......"
最后一缕血雾消散时，林飞指尖拈着半根染血的傀儡丝。
周元扒拉着虫尸堆，忽然举起块刻着古怪符文的虫甲："这不是魔教手段，倒像是......"
"嘘——"林飞将虫甲按进八宝鸭的酱汁里，"该给三位姑娘送宵夜了。"他吹着口哨推开门，月光正好照见东厢房窗棂上——半只画眉鸟正啄食着带蓝光的糖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