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渠里的污水突然泛起诡异的腥甜。
林飞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这种味道他再熟悉不过——当年林府灭门夜,后厨蒸笼里渗出的血水就带着这样的铁锈味。
"三年零七个月。"秦天用剑鞘拨开渠口垂落的蛛网,玄铁护腕折射的月光刚好刺在林飞眼皮上,"贤侄倒是把林家装盘上菜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郑散修刚要拔剑,腰间突然传来细微震动。
林飞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用糖丝在他后腰写了个"巽"字——那是《太虚厨典》里解百毒的巽风阵方位。
老江湖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才发现渠底青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秦长老说笑了。"林飞把玉佩塞进糖模的动作像在揉面,糖浆拉出金丝缠上他虎口的烫伤,"您当年拿我爹的头骨当酒器,那才叫真正的'装盘'艺术。"
污水突然沸腾。
十七柄淬毒短弩破水而出的刹那,郑散修的竹笛吹出个古怪的颤音。
原本射向林飞咽喉的毒箭突然调转方向,齐刷刷钉在吴师爷脚边的青砖上——那些砖缝里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色的糖蚁。
"巽位!"林飞暴喝出声时,袖中糖丸己化作漫天金雨。
钱师姐的红绸刚卷住三枚"暗器",糖衣突然炸开,爆出的却不是糖粉,而是陈璃特制的千蛛毒雾。
吴师爷捂着溃烂的右臂踉跄后退,他方才站立的位置,青砖正被糖蚁啃噬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郑散修的剑锋贴着星位横扫,剑气竟在渠壁上犁出七道焦痕——那正是膳门失传的"七星醒酒阵"!
秦天绣着暗金云纹的衣袖突然鼓胀如帆,腥风卷着三十六个骷髅头骨砸向阵眼。
林飞抄起铁锅当盾牌,锅底与头骨相撞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
藏在锅里的糖浆受热汽化,瞬间在渠顶凝成冰晶穹顶。
"就是现在!"林飞突然把铁锅抛向空中。
郑散修剑挑七朵火莲,冰晶遇热炸裂成漫天银针。
孙师兄的护体罡气被糖针扎出蜂窝状的孔洞,钱师姐的鲛人灯更是在冰火交攻中碎成齑粉。
混战中,林飞的余光突然瞥见异常。
每当冰晶折射月光照在玉佩上,秦天太阳穴的青筋就会暴起一分。
更诡异的是,那些撞碎在渠壁上的骷髅头,眼眶全都朝着玉佩的方向微微发亮。
郑散修突然闷哼一声。
林飞转头看见老剑客的竹笛裂开道细缝,暗红色的糖浆正从裂缝里渗出——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
年轻厨子咬牙扯断腰间束带,浸过雄黄酒的束带遇风即燃,在污水表面铺开道火墙。
"接着!"林飞把玉佩抛向火墙的刹那,秦天终于变了脸色。
这个连亲生父亲头颅被做成酒器都能谈笑风生的魔头,此刻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纵身扑向那枚即将坠入火海的玉佩。
渠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林飞在浓烟中咧嘴一笑——他早算准陈璃给的毒囊遇火会释放青烟,这烟味和醉仙楼后厨的洒水车一模一样。
果然,十五只饿了三天的獒犬正扒着渠口狂吠,其中两只的牙缝里还卡着秦天亲卫的绶带穗子。
当秦天的指尖即将触到玉佩时,玉佩表面突然浮起层糖霜。
月光穿透冰晶穹顶的瞬间,那糖霜竟凝成个举着汤勺的小人,冲着化神期强者做了个鬼脸。
玉佩坠落的轨迹被火光映得通明,林飞分明看见秦天的瞳孔缩成了针尖状——这位化神期强者连袖口沾染了火星都顾不上拍灭,枯骨般的手掌硬生生穿透火幕。
"滋啦——"
皮肉焦糊的味道混着糖霜爆裂的脆响。
林飞后撤的靴底碾碎几片琉璃瓦,这才看清秦天攥着玉佩的右手正冒着青烟。
本该玉碎人亡的杀局里,那枚雕刻着饕餮纹的玉佩竟在火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符文。
"贤侄当真以为靠些糖浆戏法就能翻盘?"秦天被烧焦的指尖在玉佩表面,那些符文像活物般钻进他皮肤,"当年你爹抱着这枚'千味珏'求我给他痛快时,用的可是你们林家祖传的'八珍献寿'秘技......"
渠底突然传来碎石滚动的异响。
林飞用脚后跟蹭了蹭渠壁,黏在麻布鞋底的糖渍正与青苔发生微弱的灵力共鸣——这是《太虚厨典》记载的"地脉尝鲜术",能通过食材残留感知方圆十丈的地形变化。
"东南角三丈,腐木堆后藏着暗门。"林飞假装踉跄,借跌倒之势将糖丸弹进郑散修的剑穗,"门轴涂的是昆仑鲸油,遇热会......"
话音未落,秦天身后的污水突然炸开五道水柱。
钱师姐的胭脂水袖卷着三十六根透骨钉破空而至,却在即将刺中林飞背心的瞬间诡异地拐了个弯——郑散修剑穗上融化的糖浆正散发着醉仙楼秘制佛跳墙的香气。
"嗷呜!"
饿红了眼的獒犬群突然发狂。
这些畜生撕咬着沾染佛跳墙味道的暗器,竟将钱师姐的杀招啃成了满地碎渣。
吴师爷刚要掐诀,鼻尖突然飘来缕桂花蜜的甜香——林飞方才跌倒时撒落的糖粉,此刻正沿着砖缝渗进他脚底涌泉穴。
"三!"林飞突然竖起三根手指。
渠顶冰晶穹顶应声炸裂。
郑散修剑锋撩起的火星点燃暗渠横梁,悬在上方的糖丝网遇热收缩,将扑来的三个黑衣人捆成了粽子。
这些糖丝里混着陈璃特制的化骨散,修士的护体罡气反而成了催发毒性的药引。
秦天绣着金线的靴底重重踏地。
整个暗渠突然爬满霜花,连跳跃的火苗都被冻成冰雕。
但林飞等的就是这招——他反手将铁锅扣在头顶,锅底残留的雄黄酒液遇冷瞬间汽化,在众人头顶凝成团黄云。
"巽位转离宫!"郑散修突然暴喝。
老剑客的竹笛裂成七截,每截都精准钉在冰晶折射的光斑上。
林飞趁机甩出束带,浸过蛇胆的布条在冻僵的獒犬眼前晃出残影,引得这群畜生发狂般扑向秦天。
化神期威压轰然爆发。
秦天周身浮现出十八个滴血骷髅,却在即将咬中林飞的刹那突然滞空——那些骷髅的牙缝里不知何时卡满了糖霜,仔细看去竟是微缩版的"八仙过海"面塑。
"好一个食雕锁魂阵!"秦天怒极反笑,抬脚将扑来的獒犬踢成血雾,"可惜比起你爹用龙肝凤髓摆的'百兽朝凰宴',终究少了点火候。"
血雾弥漫的瞬间,林飞突然嗅到丝违和感。
那些悬浮的骷髅头转向角度,竟与渠壁青苔的纹路暗合九宫方位。
他猛地想起《太虚厨典》里"以味辨凶"的篇章,舌尖残留的糖霜突然泛起铁锈味——不是秦天的血,而是......
"玉佩在吸食修士精血!"郑散修突然咳出黑血,手中剑差点脱手。
他方才斩碎的冰晶里,竟藏着肉眼难辨的血色冰棱。
林飞后颈的烫伤突然刺痛难忍。
这痛感与三年前灭门夜被热油溅到时如出一辙,他这才惊觉秦天的靴底花纹,竟与当年后厨地砖上的焦痕分毫不差。
暗渠顶部的青砖缝隙里,不知何时渗出了粘稠的糖浆,这些本该被火焰蒸发的液体,此刻正沿着特定轨迹流向秦天手中的玉佩。
"跑!"林飞突然抓起郑散修的后领,将老剑客甩向东南角的腐木堆。
他自己却迎着秦天扑去,掌心里攥着半块没来得及扔出去的桂花糖——糖块表面用糖霜画着歪歪扭扭的灶王爷画像。
秦天挥袖击飞碍事的骷髅头,正要催动玉佩里的禁制,鼻尖突然嗅到熟悉的焦香味。
那是林家秘制叫花鸡裹泥巴时才会散发的味道,当年他正是循着这个味道找到躲在酒窖里的林家幼子......
"轰!"
东南角突然传来闷响。
郑散修的剑气终于劈开被昆仑鲸油浸透的暗门,门后涌出的却不是生路,而是成百上千只拳头大的赤瞳毒蚁——这些畜生的甲壳上沾满糖霜,触须正疯狂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