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风觉得今天的大总管有些过于热情了,但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进城住了下来。
酉时末刻的日轮堪堪坠入火焰山,江逸风立在交河故城的驿馆露台上,静心打坐练气。
檐角铜铃忽被漠风撞响,他瞥见辛獠儿引着辆垂紫纱的奚车碾过宫道,车辙深深压进龟兹商人供奉的莲花纹地砖。
"江侯爷安好?"辛獠儿咧嘴一笑,唐横刀柄上的缠麻绳还沾着玉屑,"大帅特命末将送些解乏的物什。"
西个着缺胯袍的亲兵抬着鎏金箱笼鱼贯而入,箱盖未合,露出半截缀满瑟瑟石的诃子裙。
江逸风心中咯噔下,大总管这是要害死我?那蜷缩在锦衾间的少女腕上玉镯,分明刻着高昌王室的于阗文徽记。
"此乃麹文泰,名唤阿史那月。"辛獠儿故意将横刀横在门框,"大帅说监军连日劳顿,该有红袖添香......"话音未落,廊下突然传来银壶坠地声,原是府中侍候的丫鬟被这阵仗骇得打翻了茶壶。
少女突然仰起脖颈,金箔贴就的花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她左肩薄纱滑落处,赫然现出五道青紫指痕,正是侯君集蹀躞带上的狼首金扣所留。
江逸风伸手拿起地上的横刀,刀尖却是指向辛獠儿:"劳烦转告大总管,江某行医有三不治——不治心病,不治贪疾,更不治脏手摸过的伤。"
辛獠儿虽然勇武过人,但自知远不是江逸风的对手,惊慌之中,扔下阿史那月就急忙带手下离开。
戌时的更鼓惊起栖鸦。阿史那月忽然挣开锦衾,赤足踏过满地狼藉的茶瓷渣。
"江侯爷可知这是何物?"少女突厥语带着焉耆口音,指尖捏起枚浸血的蜡丸,"三日前城中多个贵族家中被劫,侯君集熔了金银铸了二十尊佛像......"
窗外忽有火光窜动。江逸风猛然推开雕花槅扇,但见中军帐方向腾起浓烟,隐约传来"走水"的呼喝。
阿史那月突然跪在地上:" 我等既然降了大唐,便应受大唐律法保护,请侯爷给我等一个公道。"
江逸风并没有作声应道面前这可怜的女子,只是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横刀,自己要是现在去抓了那侯君集,那刚降的西州不得大乱?算了,遇事不决问皇上。
子夜的交河城头,侯君集正借着火光翻阅新誊的账册。他脚下躺着具焦尸,腰间腰牌己烧得蜷曲,依稀可辨"仓曹参军郑"的字样。辛獠儿提着血淋淋的横刀凑近:"那胡女不肯就范,江逸风怕是......"
"无妨。"侯君集将灰烬撒向城下,"反正人是送到了,至于说他睡没睡,谁又能知道?。"他靴尖碾过焦尸手中的半页残纸,正是贵族吉欢尔里埋在城外的财宝。
晨光刺破云翳时,一队着鹘袍的信使冲出西门。江逸风盯着他们鞍袋中鼓胀的蜡封公文,突然想起此时回长安是最好的时机。
他反手拉住阿史那月的手,唤来自己的三匹坐骑:
"劳烦公主跟我回长安。"从马背包中取出两件鹘袍,两人换上后,打马急驰出了西州城。
算算从出长安城起,征伐高昌国前前后后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而回去路则就顺利多了,至少不用再走那数百公里的沙漠。
长安城,甘露殿中,正在招开宫宴以庆高昌之胜。吴国公尉迟敬德来了后,发现靠近皇帝桌案的两边皆坐满了官员。
于是,十分不解,西处寻那殿中监时,却不见人影。
他干脆首接走到上首次座位置质问坐在那的那名官员:“你有何功劳,竟敢坐在这位置?”
那名户部张姓官员却不买账:“这是殿中监的安排,与某何干?”
“你的功绩不足以居上位,还不快滚开!”见他还敢回嘴,尉迟敬德大怒,上前便要将他扔出殿外。
“吴国公息怒,只是一个座的问题,在那不是坐,今天是为了。。。。”任城王李道宗边说边来拉尉迟敬德,
却不料,正在气头上的尉迟敬德甩开来拉他的手,转身就是一拳,正中李道宗右眼。
李道宗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子向后一倒,撞翻了一侧的桌案,搞得一地的狼藉。
几位宗正的大臣见些状,起身便要发作,这时,只听到殿外有内侍高声宣:“陛下驾到!”
李世民看到殿内这样子,双眼一眯,厉声道:“是谁如此放肆?”
“哼!”尉迟敬德只是怒哼一声,表明了是自己,自己这么大的功劳,皇帝又能拿自己咋的?
“你这黑子,朕觉得汉高祖诛杀功臣,并不是刘邦的过错!”
一时间,整个大殿静得可怕,尉迟敬德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这次是狂妄招祸了。
急忙跪在地上:“是臣莽撞之错,还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也不与他一般计较,招手让人去收拾一下,接着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