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风忿忿不平的出了皇宫,刚进江府,苏小月就扑了过来,两人紧紧相拥了许久。
暮鼓初歇的江府庭院里,苏小月赤足踩过新铺的竹簟,石榴裙摆扫落满架木香花。
她发间的于阗玉簪斜插着,耳垂上萨珊银坠子晃得江逸风眼前发晕。
"夫君尝尝这'杏帘春'!"苏小月突然从诃子裙里掏出个青瓷扁壶,琥珀色酒液溅在江逸风新换的鹭鸶纹银带上,"妾身改良了三蒸法,添了终南山采的忍冬花。"
酒香混着她袖间薄荷膏的清冽,江逸风恍惚间回到初遇那夜平康坊的青楼中。
"西市胡商送了头昆仑奴来,妾身让他去后园挖酒窖了。"苏小月拽着他蹀躞带穿过月洞门,满地刨出的陶片里竟混着前朝五铢钱,"你猜妾身找到什么?"
她突然从井栏后拖出个鎏金铜箱,开锁时锈屑扑簌簌地落。箱中的一堆竹简早己腐败不堪,无法辨认。
“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可惜现在也看不出来是写的啥了。”江逸风伸腿把箱子踢开。
戌时的更鼓惊飞檐下栖燕。江逸风倚在温泉池边的葡萄纹凭几上,看苏小月用银箸串着炙鹿脯在石灯上烤。池面漂着的木盘里,冰镇荔枝正用硝石制着冷雾。
“夫君,妾身有个事不知道应不应该问?”苏小月一脸的心事。
话音被池水搅碎。江逸风环着妻子没入温泉,“问吧,为夫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苏小月喝退周围的丫鬟,确定没有第三人时,才轻声问道:“夫君,妾身发现你好像不会变老,妾身第一次见你是这样子,现在还是这样子,而且你身上的箭痕刀痕都早己消失不见了,莫非夫君真是仙人?”
“其实为夫不是这方世界的人,为夫是一千三百年以后的人,师父说过,只有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后,为夫才能回到正确的时间轨,才会变老。”
“啊!”苏小月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杏目怔怔的看着眼前人,自己的猜想真的成立了。自己会慢慢变老,甚至死去,留下夫君一人独活一千多年,那他得有多孤独。。。。
“妾身会变老,到时,夫君就休了妾身,重找一个年轻的女子。。。。”苏小月一边说,一边大眼滴泪。
“傻,越老我越喜欢。”江逸风一把搂回妻子,吻上她的嘴唇。。。。
子夜风起,两人裹着波斯绒毯窝在观星台。苏小月忽然掰着江逸风的手指细数:"夫君出征了一百九十西天......"
"都不重要了。"江逸风突然将几份公文推下案几,连同青瓷盏一块掉落在月光里滚成星河,"明日把这侯府也退回户部,我们沿着运河去扬州开间小酒肆如何?"
“嗯,妾身都听夫君的。”苏小月趴在夫君肩头笑作一团:"那妾身要酿'杏帘春'做招牌,再养群豚豚试新酒!"
五更梆子响过,江逸风忽从梦中惊醒。
怀中人不知何时换成了枕头,晨风卷着酒旗招展的幻象掠过窗棂。
朱雀大街传来新科进士的鞍马铃响,而江府的葡萄架下,两只酒瓮正在晨露里酝酿着第九重蒸馏。
苏小月赤脚跑过回廊,腰间蹀躞带上新串的铜铃,奏的竟是《精忠报国》的调子。
江逸风一人躺在床榻上,眼前不停的浮现出长孙皇后生前对自己叮嘱一定要为大唐做些事,帮帮李世民教教李治的样子。。。。。
耳边传来苏小月和一男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好像是张老三,两在门外商量着什么,都把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自己睡觉。
江逸风也没了睡意,首接起床推门出去,还真是张老三,
“那谁,不是让你贴身守着那位吗?”
“侯爷,我把人带来了,昨晚我那出现了不少黑衣人,都不知路数,多亏武德司几位兄弟一晚没合眼的守护着,才没出事。”
江逸风这才注意到,张老三身后有一个戴着帷帽,身材苗条的女子,想来应是那阿史那月。
而从苏小月的表情上看,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而且她还迫不及待的想把那阿史那月迎入江府。
“都进来说话吧,”江逸风招招手,把几人从大门那唤了过来。
江逸风也不隐瞒,首接对阿史那月说道:“那个,你的事情,我恐怕帮不了你,”之后便把他面见皇上的种种说了一遍。
“那她岂不是很危险?”张老三反应过来了。
“反正长安是藏不住人了,但目前我这侯府上,应该还能待上段时间,”江逸风算算时间,那侯君集要班师回长安,也还得有一段时间。
苏小月现在才清楚,夫君要约她一块去开小酒肆,原是这原因,不过,她觉得夫君这样做是对的。
阿史那月低垂着头没有说话,想来帷帽内应是泪水一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