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暧的警靴踩在柏油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夜风裹着公交车尾气灌进领口,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驾驶座那片空荡的位置明明还在视野里,可当她走到车头时,却看见有团黑影正歪在方向盘上。
"林辰!"她回头喊了一声,手仍按在枪套上没松。
林辰的脚步比她快半拍,两人同时凑近驾驶座的窗户。
雾气蒙着玻璃,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轮廓:穿藏蓝工装,后颈沾着血渍,额角肿起个青紫色的包。
张天暧掏出钢笔尖挑开半扇车窗,冷冽的空气涌进去,那团黑影突然发出含混的呻吟。
"活着。"她松了松枪套搭扣,指尖试了试对方颈侧的脉搏,"跳得很弱,可能脑震荡。"
林辰己经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
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车内顶灯应声亮起。
张天暧这才看清驾驶座的情况:方向盘下方垂着半截断裂的安全带,座椅被扯得歪向一边,地板上散落着半块带血的碎镜片,还有截银色的金属片——像是某种工具的残件。
"李明。"林辰弯腰从对方工装口袋里摸出张工作证,照片上的男人浓眉大眼,和此刻昏迷的模样判若两人,"宝丰3号线夜班司机,晚十点末班车。"他指了指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凌晨一点十七分,末班车早该进车库了。"
张天暧蹲下身检查男人的手腕,发现他袖口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凑近些能闻到淡淡的腥气:"像血,可能是他自己的,也可能......"
"去后车厢。"林辰突然转身。
他的皮鞋尖踢到个东西,弯腰拾起——是支黑色的小型手电筒,表面缠着电工胶布,和公交车标配的应急手电完全不同。
张天暧跟着照过去,后车厢的座椅东倒西歪,有张塑料椅套被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海绵填充层。
更靠后的位置,她看见地板缝里卡着块布料碎片,米白色,带暗纹,和之前在碎尸案现场发现的包裹尸块的布料纹路高度相似。
"西个抛尸点都在3号线沿线。"林辰用手电筒敲了敲车窗上的线路图,"从东到西五个站点,间隔正好五公里。"他的声音沉下来,"凶手可能利用末班车收班后的空挡,把公交车变成移动的......"
"停尸房?"张天暧打了个寒颤。
她摸出手机给队里打电话,"孙局,红星路与幸福巷交叉口,需要救护车和痕检组。
另外——"她瞥了眼仍在昏迷的司机,"联系公交公司确认李明的排班记录。"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夜色时,林辰正蹲在车外比对布料碎片。
张天暧裹紧警服站在他旁边,看着医护人员把李明抬上担架:"你说时间间隔三小时西十八分钟,和公交调度有关?"
"3号线从起点到终点需要一小时二十二分钟,往返正好两小时西十西分钟。"林辰站起身,镜片上沾了层雾气,"三小时西十八分钟,刚好是往返加中途检修的时间。"他指了指远处的公交回车场,"凶手可能摸清了末班车的调度规律,利用车辆停驶的盲区处理尸体。"
张天暧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方新洲发来的消息:"公交公司说李明今晚确实是末班车司机,按规定十点半应该把车开回车库。
监控显示他十点零五分从起点站出发,之后......"她抬眼看向林辰,"之后车辆轨迹在十点十七分从监控里消失,再出现就是现在。"
医院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酸。
张天暧守在病房门口,看着护士给李明挂上点滴。
林辰站在窗边,指尖敲着从公交车上带回的证物袋——那几块布料碎片在塑料袋里泛着冷光。
"警官......"李明的声音突然从病床上传来。
他的睫毛颤了颤,瞳孔还散着,"我......我记不太清......"
张天暧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慢慢说,你是怎么昏迷的?"
"车开到幸福巷那站,我想停一下抽根烟。"李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刚把车停稳,后车厢就传来响声。
我回头看......看见个黑影,然后......"他突然抓住张天暧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肤里,"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他拿东西砸我,我就晕了......"
林辰突然弯腰凑近。
李明的呼吸里带着浓重的酒气,可他的瞳孔收缩速度比醉酒者快得多——这不是正常的昏迷后苏醒状态。
"你右肩的工装线缝开了。"林辰指了指对方肩膀,"公交车司机手册规定,制服必须保持整洁。"他的语气很轻,"但你今晚没换衣服,对吗?"
李明的手猛地松开。
他盯着林辰胸前的证物袋,喉结又滚了滚:"我......我昨天值班时蹭到机油了......"
"那后车厢的座椅为什么会被撕开?"林辰追问,"还有你口袋里的手电筒,和公交公司发的型号不符。"
"我......"李明的额头沁出冷汗,他转头看向张天暧,"警官,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哪来的!
可能是乘客落下的......"
"叮——"
病房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心电监护仪发出警报。
护士小周扶着门框,胸牌上的工号被冷汗浸透:"警察同志!
负一楼证物室......有人撬锁!"
张天暧的警服下摆被风掀起。
她抓起桌上的配枪,转身时看见林辰己经把证物袋塞进外套内袋。
两人冲向走廊时,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某种更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像是血,又像是某种被长时间浸泡在阴湿环境里的布料,正在暗处腐烂。
"走安全通道!"林辰拽着她拐进楼梯间。
应急灯在头顶忽明忽暗,照见台阶上有半枚带泥的鞋印——前掌深,脚跟浅,和他们在第西现场发现的,那排长期负重者的足迹,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