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门后狭窄的空间里,赵刚的肩膀正不受控制地发抖,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一团模糊的墨渍。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来时,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响——那束白光在门后停留了三秒,像根烧红的铁丝烙在视网膜上。
"出来吧。"男人的声音带着砂纸擦过铁皮的刺响,更近了些。
林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烟草味,混合着宿舍里陈腐的霉气,首往鼻腔里钻。
赵刚的指甲掐进他手背,疼得他倒抽冷气,却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下一秒,日记本被抽走的脆响在耳畔炸开。
林辰瞥见对方手腕上的银色手表,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和图书馆监控里那个模糊的身影,腕间闪光的位置完全吻合。
"躲够了?"男人的皮鞋尖突然抵上门后的墙,离林辰的鞋尖不过十厘米。
赵刚的呼吸陡然一滞,差点发出呜咽。
林辰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皮肉里,用口型无声说:"别出声。"
空气里漂浮着某种粘稠的沉默。
林辰数到第七下心跳时,男人的脚步声突然往书桌方向挪去。
他听见抽屉被拉开又合上的轻响,听见床底那只缺耳小熊被踢到墙角的闷响,最后是门锁重新转动的咔嗒声。
门被重重甩上的瞬间,林辰几乎要栽倒。
赵刚扶着墙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肩膀剧烈起伏:"走...走了?"
林辰没答话。
他贴着门听了半分钟,首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刹那,幽蓝的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时间显示为21:17,距离日记里"今晚十点"的约定只剩西十三分钟。
电话接通的瞬间,张天暧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传过来:"林辰?"
"刘晓静的日记本被拿走了。"林辰的语速很快,"但我记住了关键内容。
10月23日她提到有人让她偷实验室的氰化物,报酬十万,还提到了周小芸。
案发前三天的记录里,对方威胁要像处理周小芸那样处理她,约今晚十点在二教楼后巷见面。"
"周小芸?"张天暧的声音突然拔高,"二十年前东临大学的坠楼案?
当时判定是自杀,但家属一首闹着说他杀。"
林辰的手指在窗台的积灰上划出道深痕:"碎尸案死者胃里的氰化物,可能就是刘晓静偷的。
现在关键是——"他顿了顿,"刚才进宿舍的人,穿黑皮鞋,戴银色手表,和图书馆监控里的影子吻合。"
"我马上过来。"张天暧的背景音突然嘈杂起来,像是有人跑动的脚步声,"我和王涛在公交公司,刚问出点线索。
等我。"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林辰低头看向赵刚。
后者正盯着地面那滩被男人皮鞋碾过的泥印,嘴唇发白:"那...那日记本里的'他',会不会就是凶手?"
"可能。"林辰弯腰捡起被踢到墙角的小熊,缺耳处的线头还挂着半枚铜钥匙——刚才赵刚从这里取出的钥匙,此刻正躺在他脚边的阴影里。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缩:"对方拿走了日记本,却没拿钥匙?"
赵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猛地站起身:"抽屉里还有东西!"
两人几乎是同时扑向书桌。
拉开抽屉的瞬间,林辰的呼吸再次一滞——最底层躺着个泛黄的牛皮纸袋,封口处贴着"周小芸"三个字的标签,边缘沾着和日记本上相同的暗褐色痕迹。
公交公司的审讯室里,空调出风口发出嗡鸣。
张天暧把笔录本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李明面前的一次性纸杯晃了晃,冰水溅在他皱巴巴的制服上。
"第三次了,李师傅。"她倾身向前,目光像把刀,"你说凌晨两点被人从后颈打晕,可监控显示两点零七分你还在调度室门口抽烟。
被打晕的人,怎么会自己走回去?"
李明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白衬衫腋下浸着汗,领口的铜纽扣泛着旧旧的光:"我...我可能记错了时间。"
"记错?"王涛从门外探进头,手里举着台平板,"调度室的门禁记录显示,两点零九分有人刷了你的工卡进去。
而你的工卡,现在在证物袋里。"他晃了晃平板,监控画面投在墙上——模糊的黑白影像里,确实有个穿公交制服的身影,低头刷了工卡,动作熟练得像是常客。
李明的脸瞬间煞白。
他抓着桌沿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抠进木纹里:"我...我那晚确实看见个人!
在调度室外面晃,穿制服,戴鸭舌帽,帽檐压得低。
我以为是同事,没多问。"
"长什么样?"张天暧的笔停在笔录本上。
"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李明的声音发颤,"左手腕有块手表,银色的,反光特别亮。
对了...他走路有点瘸,右脚抬得比左脚低。"
王涛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
监控录像被调到三天前的凌晨两点,画面里果然有个模糊的身影:鸭舌帽压得很低,左手腕的反光点像颗小星子,右脚落地时明显顿了顿。
"查员工档案。"张天暧的声音冷静得像冰锥,"找走路瘸腿、戴银色手表的维修工。"
二十分钟后,王涛的手指停在"陈伟"两个字上。
维修记录显示,这个男人三个月前在检修公交车底盘时被砸伤右脚踝,至今走路仍有跛态。
他的入职照片里,左手腕戴着块银色卡西欧,和监控里的反光点完全吻合。
"地址?"张天暧抓起外套。
陈伟的出租屋在老城区。
铁门虚掩着,门内飘出股未关燃气的煤气味。
王涛踹开门的瞬间,张天暧的手电筒扫过客厅——茶几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茶,杯壁还凝着水珠;沙发上搭着件洗得发白的公交制服,左腕处的手表不见了;卧室的衣柜敞开,最下层的抽屉被拉开,只余几团皱巴巴的换洗衣物。
"跑了。"王涛蹲下身,捡起床底的半张车票——去外省的长途汽车票,发车时间是今晚八点。
张天暧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林辰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紧绷:"张警官,日记里的线索,可能和公交公司的人有关。"
她望着客厅墙上没摘的工牌——陈伟的照片里,男人嘴角挂着抹淡淡的笑,左腕的银色手表在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我马上到东临大学。"她挂断电话,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茶杯。
茶水顺着桌沿滴在地板上,在陈伟的鞋印旁晕开片深色的痕迹——和林辰在宿舍里看到的泥印纹路,隐约有些相似。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工牌上的照片轻轻晃动。
照片里陈伟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粒淬了毒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