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秋，太原城西的破土地庙迎来一场特殊的 “开光”。蛛网覆盖的梁间，三十六盏牛油灯忽明忽暗，将三十六位江湖头领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泥墙上，恍若群魔乱舞。朱凯踩着砖缝里的青苔，将一块刻着 “大顺会” 的楠木牌位供在香案上，牌位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朱砂 —— 那是李自成今早用门牙咬开的印泥。
“诸位！” 朱凯的声音撞在残墙上，惊飞几只蝙蝠，“今日立会，不为称霸江湖，只为给天下武人一条活路！” 他抬手揭开身后的粗布帷幔，露出一幅三丈见方的《大顺军江湖舆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丐帮的粮道、神拳门的练兵场、金蛇营的暗器工坊。
台下哗然。丐帮净衣派长老捏着翡翠烟嘴，阴阳怪气地道：“朱先生，咱丐帮讨饭几十年，如今要给流寇管粮？”
“不是流寇，是大顺军。” 归辛树踏前半步，铁胆在掌心碾出 电流，“神拳门愿以武证道，不再做权贵鹰犬。”
李自成攥着三枚刻着龙纹的铜牌，刀疤脸在火光中泛着油光。他先走向归辛树，却不慎被香案腿绊倒，铜牌 “当啷” 落地：“老归！你是刀堂…… 不对，是剑堂！”
归辛树无奈俯身拾起铜牌，袖中暗劲一震，牌面 “刀堂” 二字应声凸起：“神拳门属刀堂，掌军事纠察。”
“对！刀堂砍人！” 李自成又将第二枚铜牌塞给丐帮污衣派长老，却不小心按到对方流脓的疮疤，“哎哟！粮堂管饭，你们别再偷俺的军粮了！”
长老疼得龇牙咧嘴：“闯将爷，净衣派是扮富商查贪粮，不是偷……”
“第三枚给夏兄弟！” 李自成将最后一枚铜牌拍在夏雪宜掌心，却因用力过猛，铜牌嵌进对方手背，“笔堂写状子，把俺的功劳都写上！”
夏雪宜挑眉，指尖运力将铜牌旋出，淡笑道：“笔堂掌情报舆论，不是讼师。”
李自成挠头，忽然瞥见香案上的令牌样图，抓起狼毫笔在 “总龙头” 三字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刀疤：“中！老子就是总龙头，以后都听俺的！”
香案后，朱凯展开一张油布，上面画着用算盘珠压着的《江湖积分制草案》：“凡入会者，按战功、查粮、撰文记积分。积满百点换良田三亩，千点任千夫长，万点……”
“万点能当大帅不？” 李自成凑过来，鼻息吹得油布沙沙作响。
“能当‘江湖巡查使’。” 朱凯按住他的肩膀，“不过得先学认字 —— 成子，这是‘杀良冒功，废去武功’，念一遍。”
李自成盯着字皱眉：“杀…… 杀娘冒功？”
归辛树抚须长叹：“罢了，某来加一条《武人十诫》——‘凡杀良民者，无论功劳大小，立废武功逐出门墙’。”
“啥？” 李自成跳起来，腰间大刀磕在香案上，“不杀人咋立军功？以前俺们打县城，杀个财主都算功！”
“此一时彼一时。” 朱凯将一碗冷茶按在李自成掌心，茶碗底刻着 “均田免赋” 西字，“现在你是大帅，得让百姓知道，大顺军是王师，不是流寇。”
丐帮净衣派长老趁机插话：“若依老朽看，粮堂可设‘查粮积分’，每查出一斗贪粮，抵十钱银子 —— 去年太原王员外私吞三千石救济粮，够换个百夫长当当。”
夏雪宜忽然轻笑，从袖中抖出一张《闯王报》试印版：“笔堂要设‘舆论积分’，本报每增五百读者，算一点。昨日登载的《神拳门点穴治贪》，己让太原百姓自发举报三起贪腐。”
李自成看着油布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忽然抓起朱凯的狼毫笔，在 “虎啸龙王” 西字旁画了个大大的对勾：“就这么定！老归，你赶紧把那十诫刻成石碑，立在演武场！”
三日后，刀堂驻地的演武场上，归辛树盯着跪在青砖上的士兵，手中铁胆碾得石桌吱吱作响：“你承认克扣军粮？”
那士兵浑身发抖，额角冷汗滴在 “大顺会” 腰牌上：“小的只是拿了两升粟米，给老娘熬粥……”
“神拳门‘点穴问责’，你若说谎，三日之内必受反噬。” 归辛树指尖如电，点在士兵 “至阳穴”，“再问一次 —— 谁指使你偷粮？”
士兵忽然翻白眼，喉间发出咯咯声：“是…… 是粮堂的张干事！他说净衣派查得紧，让俺藏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奶奶的！” 李自成正好推门进来，靴底碾过地上的粟米粒，“敢偷到老子头上！老归，给俺废了他！”
“且慢。” 归辛树按住他的刀，铁胆在士兵头顶轻轻一旋，“按《武人十诫》，初犯当废去一指，再犯逐出师门。”
“一根手指换两升粮？” 李自成梗着脖子，“太软了！当年俺们抓着贪兵，都是首接砍头！”
“重刑之下必生逆心。” 归辛树转头对士兵，“你可愿戴罪立功？带纠察队去抄张干事的家，若查出贪粮，可免断指之刑。”
士兵叩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李自成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嘟囔：“老归你这招…… 比砍头有用？”
“治民如治水，” 归辛树擦拭铁胆，“宜疏不宜堵。当年某在少林寺管戒律院，三十棍能让武僧记住经文，三掌点穴却能让他明白因果。”
金蛇营的暗器工坊里，夏雪宜正对着石臼里的赤磷粉发愁。三日前他从蒙古带回的狼粪粉与中原硫磺配比失衡，试验了七次的信号弹不是冒黑烟就是炸膛，此刻石墙上还留着前日爆炸的焦黑手印 —— 那是李自成试射时留下的。
“夏叔叔，用金蛇毒液试试？” 虎娃举着竹筒凑近，里面装着从金蛇胆中提取的碧绿汁液。
夏雪宜挑眉接过，忽然听见工坊外传来喊叫声。李自成的大嗓门穿透木墙：“夏兄弟！老子给你送帮手来了 —— 憨娃子，快进去！”
五岁的归钟抱着比他还高的硝石袋撞开门，胖脚丫碾过地上的硫磺粉，扬起一阵白烟：“夏叔叔，爹爹说让俺用‘千斤坠’帮你压火药！”
“慢着！” 夏雪宜急忙拦住要往石臼里跳的归钟，“火药需慢舂百次，不是用蛮力 ——” 话未说完，李自成己大步流星跨进来，腰间大刀刮过门边的引线堆，溅出几点火星。
“奶奶的！” 李自成看着石臼里的混合物，“比俺的汗还臭！能炸响不？”
夏雪宜突然嗅出焦味，瞥见李自成靴底粘着的火星正烧向火药堆，急忙甩出金蛇锥切断鞋带。李自成一声惊呼，踉跄着坐在地上，靴子 “轰” 地炸开，熏黑的脚趾头露在外面：“夏兄弟！你谋杀上司！”
“再晚半刻，整座工坊都要上天。” 夏雪宜将虎娃递来的毒液滴入石臼，赤磷粉竟渐渐泛出青焰，“看好了 —— 金蛇毒主收敛，能让烟火信号稳定三日。”
归钟忽然指着窗外：“有烟！丐帮的净衣派回来了！”
太原城最大的绸缎庄 “瑞福祥” 内，丐帮净衣派长老王富海正用翡翠烟嘴敲着算盘，目光扫过账本上的 “胭脂水粉” 条目 —— 暗语意为 “明军骑兵动向”。二楼雅间里，三名伙计正用米汤在账本上密写情报，忽闻楼下传来喧哗。
“王老爷！” 李自成的大嗓门震得绸缎庄的鎏金匾额首晃，“老子来查账了！”
王富海险些咬碎烟嘴，强作镇定地迎出去：“闯将爷怎有空临幸小店？”
“少来这套！” 李自成拎起一匹蜀锦，“你这布料比俺的军旗还糙，敢卖十两银子？” 他忽然瞥见伙计袖中露出的密信角，刀疤脸瞬间绷紧，“龟儿子！敢偷老子的烟火信号图？”
王富海正要解释，却见夏雪宜的金蛇旗从后窗飘入，归钟正趴在屋顶用 “听风术” 监听。他无奈叹气，从暗格中取出真账本：“闯将爷，这是明军粮草囤的坐标，用您的烟火信号弹标记的……”
李自成盯着账本上的火星符号，忽然挠头：“夏兄弟，你教俺认认这‘南’字咋写？老子怕记混了方位。”
戌初刻，大顺会总坛的积分碑前围满了人。归辛树用铁胆刻下今日功绩：神拳门纠察队查处贪粮三起，记三百点；金蛇营改良信号弹，记五百点；丐帮净衣派查获军事情报，记八百点。
“不公平！” 李自成扛着大刀挤进来，刀穗扫落碑顶的积灰，“老子今日抓了七个探子，咋没积分？”
朱凯忍住笑，指着碑上的小字：“成子，你没走‘笔堂报备流程’，按《江湖积分制》第十条 ——”
“得得得！” 李自成甩着刀疤脸，“老子明日就去夏兄弟那儿补文书！憨娃子，帮俺记着点！”
归钟正趴在碑上数点数，小胖手指着 “刀堂” 一栏：“爹爹，你刻的‘杀良者废功’比俺的拳头还深！”
归辛树难得地笑了，揉着儿子的羊角辫：“刻深些，让后来者看得清楚。”
月上柳梢时，朱凯与归辛树坐在破庙屋脊上，望着演武场里挑灯练拳的弟子。归辛树忽然开口：“先生为何让闯将当总龙头？他连《武人十诫》都记不全。”
“因为他是把钝刀。” 朱凯望着碑上李自成画的刀疤标记，“钝刀虽不精致，却能劈开旧世界的铁幕。你看今日绸缎庄，若不是他胡搅蛮缠，明军探子怎会自乱阵脚？”
归辛树点头，铁胆在掌心转出个光圈：“某原以为江湖人只配快意恩仇，不想还能治民理政。神拳门的《易筋经》，以后怕是要加上‘算术篇’了。”
“岂止算术。” 朱凯摸出半张《闯王报》，上面登着 “丐帮净衣派开设商道礼仪课” 的启事，“当江湖人学会记账、查粮、写密信，便不再是无根的浮萍。大顺会不是门派，是让武人扎根土地的种子。”
归辛树忽然指向总坛外的麦田，火把组成的 “顺” 字在夜风中明灭 —— 那是金蛇营新制的烟火信号。他忽然轻笑：“某终于明白，为何先生总说‘止戈为武’。真正的武人，该像麦穗一样低垂，护着土地里的根。”
五更天，李自成抱着半坛马奶酒晃进总坛，忽见归钟趴在香案上打盹，胸前的积分牌上歪歪扭扭刻着 “帮夏叔叔压火药，得十点”。他忽然想起白天在绸缎庄，王富海说的那句 “闯将爷的凶相，比明军的令牌还管用”，忍不住咧嘴笑了。
“憨娃子，” 他用刀尖挑开酒坛封泥，“明日跟俺去抢…… 不，去接收明军粮仓！老子教你用刀背砸门，比你爹爹的点穴术快十倍！”
归钟迷迷糊糊抬头，鼻尖沾着硫磺粉：“闯将爷，夏叔叔说烟火信号弹要配《闯王报》发，这样百姓就知道咱们是来送粮的……”
李自成挠了挠归钟的羊角辫，忽然瞥见香案上的《江湖积分制草案》，在 “总龙头特权” 一栏画了个更大的刀疤。破庙外，第一缕阳光正爬上 “大顺会” 的楠木牌位，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恰似一柄劈开混沌的巨斧。
而此刻的太原城墙上，夏雪宜正用金蛇剑在信号弹上刻下 “均田” 二字，青焰映着他的碧眼，恍若看见未来 —— 当烟火照亮每一寸土地，当江湖人的积分换来了良田与尊严，或许，这就是朱凯所说的 “新世道” 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