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三章：暗流
我蜷缩在缅甸边境某废弃橡胶园的窝棚里，咸腥的海风裹着红土味往鼻腔里钻。这是2000年3月，距离雪峰行动结束刚满两个月，我的左肩还残留着弹片擦过的钝痛。米大勇蹲在透风的竹篾墙边擦拭他的狙击枪，枪管反射的月光在草席上割出冷白的条纹。
"三天前截获的情报，金三角新出现了个叫'黑水'的贩毒集团。"王伟把卫星电话拍在胶合板拼成的桌子上，震得搪瓷缸里的浓茶泛起涟漪，"他们用改装渔船走湄公河，把海洛因掺在鱼饲料里运往越南。"
李力正往弹匣里压第五发子弹，军靴碾碎了窝棚外捡来的烟头："狗日的，又玩新花样。"他脖颈处的烧伤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那是去年铜鼓码头爆炸时留下的印记。
我摸出贴身藏着的半包红塔山，烟盒边角印着模糊的"1997年监制"字样。自从雪峰行动后，这种老式香烟成了我们打发时间的老伙计。米大勇突然抬头，夜视镜片在黑暗中闪过幽蓝的光："三点钟方向，五个人。"
我们伏低身子，透过橡胶树间隙看见河滩上有堆篝火。三个赤膊纹身男正在烤鱼，火堆旁堆着防水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王伟的呼吸声突然加重："是压缩饼干箱，但重量不对劲。"
李力卸下弹匣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半拍，金属弹簧的咔嗒声惊飞了竹林里的夜枭。他打了个战术手势，我们默契地呈扇形散开。米大勇的狙击枪架在橡胶树瘤上，枪托抵住肩窝时震得我耳膜发疼。
"等等。"王伟突然按住我准备扣扳机的手，"右翼那个戴斗笠的，腰间有美制伯莱塔92F。"
我借着月光望去，果然看见个精瘦男子在火堆旁翻动鱼饲料，皮质腰封下露出枪柄的轮廓。他后颈处隐约可见蛇形刺青，正是金三角武装分子常见的标记。
"是'黑水'的二当家阿南。"米大勇的食指无意识着弹匣卡簧，"三年前他在瑞丽被边防击伤左腿，应该还留着钢板。"
李力突然从裤裆里掏出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倒出半壶柴油："我去处理烧烤架。"他蹑手蹑脚穿过灌木丛时，橡胶叶摩擦的沙沙声惊动了篝火旁的人。
"什么人！"阿南猛地转身，猎枪己经上膛。我们西支枪口同时亮起红光，夜视仪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武警成都特勤。"王伟用枪管挑起半截烟盒扔过去，"1998年瑞丽缉毒你也在场，认不出老熟人？"
阿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腰间的伯莱塔92F保险栓己经拉开，但垂在腿侧的左手正悄悄摸向腰后的手雷。这个细节让我想起三年前铜鼓码头的血战——真正的亡命徒永远准备着同归于尽。
"放下武器！"李力突然用夹着柴油的水壶砸向火堆。爆燃的火舌瞬间吞没了三个纹身男，阿南在惨叫声中摔进河里。米大勇的狙击弹精准打断了他别在腰间的雷管，防水布包裹的"鱼饲料"滚落出来，露出里面用油纸包裹的条状物。
"海洛因。"王伟用匕首划开油纸，暗绿色的膏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掺了蓝蝶呤，遇热会起泡。"
我突然想起雪峰基地那些冰封的实验舱，胃部泛起阵阵恶心。李力己经架起机枪封锁河岸，米大勇在搜索阿南的尸体时，从防水靴里搜出个微型电台。
"信号源在北纬21°47'，东经100°12'。"他调试着电台频率，杂音中突然传来清晰的粤语对话："...货轮己经靠岸，'黑水'的狗太烦人..."
王伟夺过电台砸向河面，金属外壳在激流中沉没前闪过"湄公河航运"的标志。我们沉默着撤离时，李力突然蹲下身，从燃烧的灰烬里扒出半枚烧焦的铜制腰牌。
"2000年1月制。"他对着月光端详着编号，"边境贸易公司的通行证。"
米大勇突然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又是合法外衣。上次在瑞丽他们用木材许可证运毒，这次搞起航运来了。"
我摸出卫星电话："队长，发现新动向。金三角出现武装贩运，请求支援。"
耳机里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队长沙哑的声音："原地待命，特警总队侦察连正在过境。"
黎明前的河滩泛起鱼肚白，我们隐蔽在倒塌的橡胶树干后监视着河道。李力擦拭着弹壳，突然说："三年前铜鼓码头爆炸案，那个越南商人脖子上也有蛇形刺青。"
王伟正在给狙击枪涂枪油的动作顿住，防毒面具滑到下巴："你是说阿南是当年漏网之鱼？"
"更可能是接班人。"米大勇指向对岸丛林，几个戴斗笠的人影正在集结，"看他们的队形，和铜鼓那次突袭一模一样。"
我数了数人数，突然意识到什么："六个，加上阿南正好七个。上次铜鼓码头死了五个，有个越南商人逃脱了。"
王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解开战术背心的搭扣，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老韦的孙子死前说过，他们有个七人核心小组。"
河对岸突然响起马达轰鸣，两艘改装渔船切开晨雾。米大勇的狙击镜锁定了船头持枪者："是1995年昆明严打时逃逸的毒贩'蛇眼'。"
李力突然扯掉伪装网，露出绑在大腿上的霰弹枪："老子等这天等了五年。"他扣动扳机的瞬间，我看见船舱里堆满蓝色塑料桶，每个桶身都印着"湄公河水产公司"的字样。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五米外的灌木丛，我们在硝烟中冲向河岸。米大勇的枪声在晨雾中格外清脆，他边跑边吼："船尾有深舱！"
我们踹开舱门时，咸腥的海水味扑面而来。二十个密封桶整齐码放，桶盖内侧贴着泛黄的标签——"1997年昆明军区医疗物资"。王伟用刺刀挑开某个桶盖，绿色膏状物立刻涌出，遇水腾起蓝烟。
"蓝蝶呤溶液。"米大勇的夜视镜片蒙上白霜，"他们用医疗物资做掩护，这玩意见水就炸。"
李力突然闷哼一声，左肩中弹的他踉跄着撞在铁桶上。我拽着他滚出舱室时，船底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有人在水下安装了炸药。
"弃船！"王伟的怒吼混着机枪扫射声，"往北岸撤！"
我们趟着齐腰深的河水往回撤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浓烟中，两艘渔船扭曲着沉入江底，船体碎片上浮着熟悉的"黑水"标志。
"又是合法外衣。"李力吐掉嘴里的泥沙，包扎伤口的绷带渗出血迹，"上次铜鼓码头用的是木材公司执照，这次是医疗物资。"
米大勇正在检查缴获的电台，突然抬头："信号源更新了，新的坐标在...等等，他们在用跳频通讯！"
王伟的狙击枪突然指向西侧丛林："七点钟方向，有人带热成像仪。"
我们呈战斗队形散开时，晨雾中亮起六个红点。米大勇的枪声率先响起，热成像仪的光斑应声熄灭。但更多的红点从西面八方涌来，其中某个光斑正快速接近。
"特警队！"我认出了那熟悉的八一臂章，"队长他们到了！"
交火声中，我看到特警的突击车碾过河滩。王伟突然拽着我往反方向跑："别跟他们汇合！这是圈套！"
李力己经架起机枪压制追兵，吼声撕开晨雾："狗日的敢阴我们！"
米大勇的狙击弹击碎了某辆突击车的轮胎，他在硝烟中对我嘶吼："看他们的装备！95式突击步枪，05式微冲...这不是特警的配置！"
我这才注意到，那些"特警"的防弹衣下隐约露出迷彩内衬，战术背心上绣着模糊的鹰隼图案。王伟突然扯掉面罩，露出烧伤的半张脸："是'黑水'的雇佣兵！"
混战中，李力的大腿再次中弹，但他死死抱住个敌人滚下河岸。米大勇的枪管打红时，突然从尸体上摸出个金属牌："湄公河航运...和铜鼓码头那批货同批次的编号！"
王伟的怒吼从对岸传来："他们在调虎离山！真正的货轮在东经100°30'！"
我们且战且退时，看到三艘大型货轮正缓缓驶入河道。米大勇突然把狙击枪塞给我："掩护我！"他扛起火箭筒跃入激流，爆炸的气浪将我掀飞时，看见他最后的手势——指向东方的某个河湾。
当我们迂回到指定位置时，晨雾己经散尽。二十艘改装渔船正在装货，成箱的海洛因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王伟的呼吸喷在我耳后："等他们装完最后一箱..."
十分钟后，特警总队的炮艇切开水面。当第一枚催泪弹落入船舱时，我看见米大勇站在燃烧的船舷上，狙击枪管还在冒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