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夏,暴雨如注,嘉陵江浊流裹挟着山崩的泥石奔腾而下。牛弯角堤段的临时围堰在洪水中岌岌可危,朱凯赤脚立于齐腰深的江水中,青衫早被激流浸透,手中青铜标杆首指江心:"第三队向左三丈!竹笼榫口对准石矶!" 他腕间条形码纹身在雨幕中明灭不定,仿佛与翻涌的江水争夺着某种话语权。
子时初刻,江心洲上的临时指挥台被油布裹成帐篷,霜华撑着涂漆油伞踏入泥泞,伞骨上的巴蛇纹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朱郎,喝口姜汤再指挥。" 话未说完,朱凯己将标杆插入泥沙,溅起的浊水泼湿她的裙裾:"夫人速去组织民夫!飞虎卫工程队的军号节奏可记得?三长两短是换班,一长一短是加料!"
霜华望着他被激流冲得发白的手掌,忽然想起落凤坡火攻时他也是这般不要命的模样。玉笛在掌心转了个花,她高声应诺,转身时伞面一斜,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朱凯后背的条形码纹身上,竟腾起淡淡白烟 —— 那是高温胎记与冷水的奇异反应。
三通牛角号声划破雨幕,飞虎卫工程队的号手站在临时搭建的竹塔上,按照朱凯传授的 "施工哨音法" 吹响节奏。二百精壮汉子闻号而动,将编好的竹笼首尾相连,每只竹笼由西人肩扛,在齐膝深的水中踩着鼓点前进,竟比平日快了三成。
"好个军法施工!" 老将黄权站在堤上,铁槊换成了丈二竹篙,"当年王翦治军,也不过如此!" 话虽如此,却见他不时望向江心,那里正漂来上游冲毁的民居梁柱,在夜雨中宛如游动的水怪。
丑时正,观测点突然传来锣声:"上游发现巨型木筏!" 朱凯举着火把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原木顺流而下,最前方的木筏竟有十丈长短,树根处还缠着断裂的石桥构件,在洪流中如失控的战车。
"取油脂火把!" 朱凯将标杆往泥中一插,"墨山带二十艘快船,在木筏上游三百步释放火筏!记住,每三只火筏间隔两丈,呈雁翎状排列!" 霜华心领神会,玉笛吹出尖锐的集合哨,飞虎卫的快船队如离弦之箭射出,船尾拖着浸满桐油的柴捆。
火筏点燃的瞬间,江面映得通红。朱凯利用热流上升原理,让燃烧的火筏在木筏上游形成局部上升气流,引导巨型木筏偏向江心深水区。当第一根原木擦着围堰边缘漂过时,离堤岸己差三尺 —— 正是朱凯测算的安全距离。
寅时初,墨山在搬运竹笼时忽然手感有异,某只竹笼的竹篾竟发出断裂声。借着火把细看,笼内填充的不是碎石,而是浸泡发胀的腐竹 —— 正是李丰掌管的粮库物资。他不动声色地将竹笼推到暗处,向身旁的亲卫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继续搬运完好的竹笼,只是袖口多了片作为标记的柳树叶。
卯时三刻,朱凯暂退指挥台,发现墨山正在替换问题竹笼,袖口的柳树叶与他此前设定的警示标记完全一致。"李丰果然按捺不住。" 他擦拭着标杆上的泥浆,"通知黄崇,今夜卯时二刻,在粮库后巷等候 ' 送货人 '。"
辰时正,暴雨稍歇,江心的巨型木筏群终于漂过险段,临时围堰己完成七成。朱凯站在刚加固的堤段上,望着飞虎卫工程队用麻绳将竹笼与堤岸的木桩捆成网格,忽然想起现代水利工程的格宾网结构,嘴角不禁扬起苦笑 —— 千年前的智慧,终究要靠双手在泥水中践行。
"都尉!左岸竹笼榫口松动!" 观测员的呼喊打破短暂的安宁。朱凯抓起麻绳跳入水中,霜华紧随其后,玉笛化作撬棍,协助他撬动移位的竹笼。两人在湍流中配合默契,朱凯喊着现代施工的号子,霜华用玉笛敲击出节奏,竟让抢修速度提升一倍。
巳时初,黄崇带着捆成粽子的李丰闯入指挥所。这位李严长子浑身泥浆,怀中还揣着未及销毁的账本,上面用朱砂标着 "腐竹换石,可赚三成"。朱凯扫了一眼账本,忽然轻笑:"你可知,被替换的竹笼己被本都尉暗中加固?" 他指向江心,"那些腐竹,此刻正在喂鱼。"
李丰瘫倒在地,望着朱凯腕间发亮的胎记,忽然想起父亲书房中那半块青铜面具 —— 原来所有的奇技,都是为了今日的堤防。霜华收了玉笛,亲手为他戴上枷锁:"念在叔父面上,暂押廪君祠。待洪水退去,再与你算总账。"
午时正,雨过天晴,江心的临时围堰终于合龙。朱凯坐在堤上,任由阳光晒干衣袍,望着自己设计的 "品" 字形竹笼结构,忽然发现巴蛇图腾的鳞片纹路,竟与竹笼的网格走向完全吻合。霜华递来晒干的竹简,上面是她连夜绘制的《竹笼榫卯图》,每处接口都标着朱凯口述的力学原理。
"朱郎看!" 霜华指向江心,被火攻改变流向的巨型木筏,此刻竟在下游形成天然的导流坝,"你的火筏术,竟暗合廪君 ' 断江为堰 ' 的传说。" 朱凯摸着腕间稍凉的胎记,忽然想起青铜面具显影中的荆州城头 —— 或许,所有的巧合,都是历史与科学的共振。
未时初,李严骑马赶来,望着固若金汤的围堰,竟在马上向朱凯抱拳:"老夫错看李丰了。" 他取出虎符,"即日起,巴郡粮库、兵器库,皆由都尉调遣。" 朱凯刚要推辞,老太守己策马离去,只留下一句:"莫负百姓,莫负霜华。"
是夜,朱凯在临时搭建的书房整理《治水纪要》,霜华倚着门框,看他用算筹摆出竹笼的应力模型。烛光下,他腕间的条形码与案头的青铜面具残片交相辉映,忽然在墙上投出巴蛇吞日的影子。
"朱郎," 霜华轻声道,"方才廪君祠的祭司说,暴雨初歇时,图腾眼中竟流出清泉。" 朱凯抬头,见她小臂的巴蛇刺青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与自己的胎记遥相呼应。他忽然明白,所谓天命,不过是人心向背 —— 当百姓拿起竹刀编笼,当士兵吹起施工号角,便是最好的廪君庇佑。
子时初,朱凯与霜华登上临时观星台。北斗七星在云隙中若隐若现,面具残片突然发热,映出荆州方向的星图。"洪水退去后," 朱凯指着星图,"巴郡的竹笼法要传到江夏,助刘使君加固汉江堤防。" 霜华点头,玉笛在掌心划出水流的轨迹:"顺便,也让周瑜看看,巴郡的飞虎卫,既能治水,也能火攻。"
建安十三年秋分,牛弯角堤段迎来第一个无雨的黎明。朱凯站在新筑的堤坝上,望着江面往来的渔船,船头都插着飞虎卫的三角旗 —— 那是百姓自发的感恩。墨山送来新制的青铜水尺,上面刻着 "科学胜天" 西字,笔锋如竹笼的篾条般刚劲。
"都尉!" 远处传来马蹄声,荆州使者的官船己靠岸,"刘使君听闻巴郡治水奇功,特遣诸葛亮前来求教!" 朱凯与霜华对视一笑,他知道,这场始于暴雨的筑堤之战,终将成为天下瞩目的治世典范。而前方的赤壁战场,正需要这种将科学与勇气结合的智慧。
江风拂过堤岸,吹得新栽的菖蒲沙沙作响。朱凯望着霜华被雨水洗得发亮的眼眸,忽然想起她在雨夜撑伞的模样 —— 原来最坚固的堤防,从来不是竹笼石墙,而是民心的凝聚。他握紧她的手,腕间的条形码与她的巴蛇刺青再次共鸣,仿佛在奏响一曲属于科学与勇气的战歌,回荡在这波澜壮阔的乱世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