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八月既望,巴郡码头千帆竞发。朱凯立在 “临江阁” 门前,望着新漆的匾额 “巴蜀商肆” 西字,笔触苍劲如铁画银钩,正是霜华亲提。檐下悬挂的巴蛇图腾彩旗猎猎作响,与他腕间胎记遥相呼应,仿佛廪君之灵在此刻苏醒。
卯时初刻,商铺大门洞开。墨山赤着上身,将雕花木箱逐一摆上货架 —— 箱中盛着新制的 “廪君皂”,每块皆以莲花纹模具压制成型,裹着树皮纤维纸,纸上印着廪君持剑踏蛇的图腾,旁书 “廪君庇佑,去污除殃”。另一侧货架上,羊脂般的蜡烛整齐排列,表面凝结着细腻纹路,正是蜂蜡混合松脂的杰作。
“墨山,可曾告知匠人,此蜡名为‘鲛人烛’?” 朱凯低声问道。墨山点头,目光炯炯:“己传下话去,只说此蜡取自南海鲛人泪,燃之三日不绝。” 这墨山虽为铁匠学徒,实则廪君祠守庙人后裔,昨日见朱凯展示青铜面具残片,竟伏地便拜,称其为 “廪君转世”。
正说话间,小桃带着绣楼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皆捧竹篮,篮中盛着绣帕、香囊等物 —— 此乃霜华之计,命侍女们假扮寻常百姓,为商肆造势。朱凯扫过人群,见小桃腕间戴着霜华所赐的巴蛇银镯,心下稍安。
巳时三刻,码头渐次热闹。朱凯登上临时搭建的木台,手持木铎高声喊道:“巴郡父老!今有廪君显灵,赐下奇物 ——” 话未毕,忽闻街角传来击磬之声,八名流民扮作 “廪君使者”,头缠黄巾,腰系巴蛇纹带,边舞边唱:
“廪君降兮临巴郡,皂角为膏蜡为灯!
衣垢尽除身洁净,烛照千里鬼不惊!
百毒不侵家宅宁,赐福百姓五谷丰 ——”
歌声铿锵,引来百人围观。朱凯趁机展示油污麻布,以 “廪君皂” 轻擦数次,竟洁白如新。人群中发出惊呼,有老妇上前摸触,连称 “神迹”。朱凯趁热打铁:“凡今日购皂者,皆赠烛芯三寸!若三日内无效,可至肆中,双倍退钱!”
“我买三块!” 小桃故意高声,将五铢钱拍在柜上。侍女们纷纷效仿,百姓见状,顿时蜂拥而至。墨山忙打开钱箱,却见箱底刻着霜华亲书的 “奇货可居” 西字,心中暗赞。
未时正,日头高悬。忽闻马蹄声急,邓贤率数十百工闯入,手中持着《考工记》竹简,高声道:“此等奇技淫巧,乱了百工秩序!诸君请看 ——” 他指向货架,“皂角本为药材,今却制皂,是乱本草之纲;蜡烛以脂膏为之,夺了油灯匠生计!”
百工轰然应和,有油灯匠举着竹灯嚷道:“我等三代为匠,今若此皂盛行,我等何以谋生?” 朱凯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账本:“列位且看,自商肆收购皂角以来,价涨三倍,皂角农皆换了耕牛;又购松脂万斤,松脂商获利颇丰 ——” 目光扫过邓贤,“至于油灯匠,可曾试过我这‘鲛人烛’?”
说罢,命墨山点燃蜡烛。刹那间,柔和光芒照亮整间商肆,竟比寻常油灯亮上三倍,且无烟无异味。人群中响起惊叹,有油灯匠凑近细观,喃喃道:“确是好物......”
邓贤面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见一乘暖轿停在门前。轿帘掀开,邓夫人扶着侍女走出,指着邓贤衣襟:“诸位请看,我家夫君衣角三十年油渍,竟被这‘廪君皂’洗得干干净净!” 众人望去,果见邓贤青衫下摆洁白如雪,与上身的陈旧污渍形成鲜明对比。
“邓卿家,这‘奇技淫巧’,倒是比你那《考工记》管用得多!” 邓夫人掩口而笑,邓贤涨红了脸,甩袖而去,临行前恶狠狠地瞪了朱凯一眼。
酉时三刻,商肆打烊。朱凯命墨山将当日所得钱财入库,忽觉腕间胎记发烫,知是霜华相召。果然,小桃从后巷闪入,附耳道:“小姐在廪君祠等你。”
祠内烛火摇曳,霜华身着素白深衣,跪在残碑前。“今日邓贤离去时,我见其随从携带密信,” 她递过一卷细绢,“怕是要向刘璋告密。” 朱凯展开细绢,见上面写着 “巴郡有异术惑众,恐怀不轨”,落款正是邓贤。
“无妨,” 朱凯冷笑,“我早己命人在‘廪君皂’中混入巴郡特产的迷迭香,此香传入成都,可令刘璋君臣昏沉倦怠 ——” 手指向残碑,“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霜华挑眉,朱凯命墨山搬开供桌,露出地面的青铜机关。按下凸起的巴蛇眼,只听 “轰隆” 一声,祠后现出一条密道,凉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此道首通长江,” 朱凯解释,“当年廪君为避楚兵,开凿此道运盐。如今,可作商道之用。”
霜华眼中异彩涟涟:“先兄曾言,巴郡要崛起,需握两样东西 —— 盐与路。你竟全想到了。” 朱凯轻抚石壁,触感粗糙,却在某块石砖上摸到刻痕:“廪君遗泽,货通天下”—— 正是原主三年前刻下的字迹。
戌时初,忽闻码头方向传来喧哗。朱凯赶到时,见孟达带着十数甲士,正欲搜查商肆。“朱掾史,某奉刘益州之命,搜查可疑之物。” 孟达皮笑肉不笑,目光在货架上逡巡。
“使者来得正巧,” 朱凯不动声色,命墨山捧出礼盒,“此乃新制的‘廪君皂’与‘鲛人烛’,正欲送往成都,献给刘益州。” 礼盒打开,里面的肥皂雕成莲花状,蜡烛则裹着蜀锦,华丽非凡。
孟达瞳孔骤缩,伸手欲取,朱凯却按住盒盖:“此等奇物,需以锦盒盛放,方能彰显刘益州尊贵。” 说罢,示意墨山取出另一个礼盒,盒底暗格中藏着伪造的 “巴郡军力布防图”—— 此乃霜华之计,借孟达之手,将假情报传入成都。
孟达不知有诈,笑道:“朱掾史果然识趣。” 收下礼盒,带着甲士离去。朱凯望着他的背影,向小桃使了个眼色 —— 早有细作混入孟达随从,待其抵达成都,便将 “布防图” 泄露给刘璋的政敌。
亥时三刻,商肆后院。朱凯与霜华对坐,案上摆着当日流水账。“今日共售皂角膏五百块,鲛人烛三百支,得钱二十贯。” 朱凯拨弄着算盘,“扣除成本,净赚十贯。”
霜华望着算盘,眼中闪过惊讶:“此等算器,竟比竹简快上十倍。” 朱凯笑道:“这叫‘算盘’,可助百工记账。明日起,我欲在商肆设‘百工账房’,凡巴郡匠人,皆可来此记账,分文不取。”
霜华抚掌称善:“如此,百工必感你之恩,士族便难以煽动。” 忽然,她从怀中取出半块青铜镜,镜背的巴蛇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微光,“今日在密道中,我发现此镜与石壁纹路相合,或许......”
话未毕,忽闻祠外传来异响。朱凯抄起 “惊鸿”,与霜华并肩冲出 —— 只见邓贤带着二十余名死士,手持火把将廪君祠团团围住。“朱凯!你私通外敌,还敢在此惑众?” 邓贤怒吼,“今日便取你项上人头!”
死士们挥舞着环首刀扑来,朱凯挥剑迎敌,霜华则玉笛出鞘,笛声尖锐如鹤唳。墨山从密道中推出装满皂角膏的木箱,掀开盖子 —— 浓郁的迷迭香气顿时弥漫开来,死士们纷纷捂住口鼻,动作迟滞。
“小心!” 霜华瞥见邓贤举弓瞄准朱凯,急忙扑上前去。朱凯只觉肩头一痛,却见霜华己将邓贤踢翻在地,玉笛抵住其咽喉:“邓贤,你私闯廪君祠,该当何罪?”
邓贤颤抖着望向朱凯肩头的箭伤,忽然在地:“某...... 某只是听人指使......” 话未说完,便被孟达的随从一刀灭口 —— 此人正是刘璋安插在邓贤身边的细作,如今见事败,便杀人灭口。
五更时分,巴郡城笼罩在薄雾中。朱凯站在商肆门前,望着东方既白,肩头的伤己被霜华包扎妥当。小桃送来热粥,附耳道:“小姐说,今日便有成都客商来购‘廪君皂’。”
朱凯点头,望向远处的长江。江面上,装载着 “廪君皂” 和 “鲛人烛” 的船只正扬帆起航,目的地是荆州、江东,乃至更远的地方。他轻抚腕间胎记,仿佛能感受到廪君的脉动 —— 这小小的商肆,终将成为巴郡崛起的起点。
“百工熙攘,货通八方。” 朱凯喃喃自语,“廪君在上,且看我如何用这商道,改写这三国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