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在玻璃上的声音像一串散落的珍珠，苏小棠把伞往肩上又顶了顶，加快脚步穿过人行道。她刚刚结束与林晓的晚餐，此刻正抱着一袋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往家走，栗子壳在纸袋里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喵——"
一声微弱的猫叫从垃圾桶后面传来。苏小棠停下脚步，栗子袋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她蹲下身，雨水立刻浸湿了她的裤脚。一只浑身湿透的狸花猫蜷缩在纸箱里，琥珀色的眼睛在路灯下泛着水光。
"天啊，小可怜。"苏小棠把伞倾斜过去，栗子袋被随手放在地上。小猫警惕地后退，却在看到她伸出的手时犹豫了。它的鼻头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呼吸急促。
苏小棠脱下外套裹住发抖的小家伙，栗子也顾不上捡了。"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去医院。"
宠物医院的灯光在雨夜中格外温暖。苏小棠推门进去时，风铃叮当作响。前台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她怀里脏兮兮的毛团："急诊？"
"嗯，它好像发烧了。"
"填一下表格，医生马上——"护士的话突然停住，目光越过苏小棠的肩膀，"顾先生？您的布偶猫预约的不是明天吗？"
苏小棠的背脊一僵。她慢慢转身，顾言深正站在门口收伞，黑色大衣上沾着雨水。他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布偶猫，猫的蓝眼睛半闭着，看起来无精打采。
"棉花糖突然不吃东西。"顾言深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目光在扫过苏小棠时微微一顿，"你..."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一秒。自从天台事件后，他们己经有三天没说过话了。苏小棠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猫，小猫发出微弱的抗议声。
"这位小姐先来的。"护士打破沉默，"不过李医生可以同时看两只猫。"
候诊室的暖气很足，苏小棠的外套还在滴水。她坐在长椅一端，顾言深在另一端坐下，中间隔着的距离足够再放两只猫。狸花猫在她膝盖上蜷成一团，布偶猫则优雅地趴在顾言深的大腿上，尾巴尖轻轻摆动。
"流浪猫？"顾言深突然开口。
苏小棠点点头："在路边捡的。"
"你总是这样。"
"哪样？"
"捡东西。"顾言深的手指抚过布偶猫的背毛，"上次是掉在电梯里的设计稿，上上次是实习生弄丢的样衣扣子。"
苏小棠的耳尖发热。她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些小事。"只是顺手..."
布偶猫突然站起来，轻盈地跳过间隔，凑近狸花猫嗅了嗅。两只猫的鼻子几乎碰在一起。
"棉花糖！"顾言深皱眉，伸手想抱回自己的猫，却见狸花猫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苏小棠倒吸一口气。那只脏兮兮的小家伙正用爪子扒拉顾言深价值不菲的衬衫，在上面留下几道泥印子。更糟的是，布偶猫似乎被激发了母性，开始舔狸花猫的耳朵。
"抱、抱歉！"苏小棠手忙脚乱地想抓回自己的猫，却见顾言深犹豫了一下，然后脱下西装外套，轻轻裹住了狸花猫。
"它烧得很厉害。"他的声音出奇地柔和，"别乱动。"
苏小棠怔住了。灯光下，顾言深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低头看猫的神情专注得近乎温柔。这与董事会上摔茶杯的暴怒总裁判若两人。
"顾先生？"护士推开门，"李医生可以见您了。"
检查结果出人意料。布偶猫只是轻微消化不良，而狸花猫却需要立即输液治疗。
"小猫严重脱水，还有轻微肺炎。"医生推了推眼镜，"需要留院观察，至少到明天早上。"
苏小棠咬了咬嘴唇："费用大概..."
"我来。"顾言深己经拿出钱包，"两只猫一起。"
"不用！"苏小棠急忙摆手，"这是我的猫，我自己..."
"就当是棉花糖的诊金。"顾言深打断她，指了指正趴在输液台边好奇观察狸花猫的布偶猫，"它看起来很喜欢你的小家伙。"
深夜的宠物医院安静得能听见点滴的声音。苏小棠坐在输液室的小凳子上，手指轻轻梳理狸花猫的毛发。顾言深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
...样品会议改到下午...
...沈薇的交接让陆远亲自监督..."
听到沈薇的名字，苏小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小猫抗议地动了动。天台事件的余波仍在公司发酵，虽然顾言深当场暂停了沈薇的职务，但设计部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在想什么？"
顾言深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苏小棠抬头，发现他己经结束了通话。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只是...公司的事。"
顾言深在她旁边坐下，布偶猫立刻跳上他的膝盖。"沈薇的事我会处理干净。"
"我不是担心这个。"苏小棠低头看着小猫，"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团队..."
"你从没影响过任何人。"顾言深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疲惫，"是我没处理好。"
输液室的灯光在他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苏小棠突然想起匿名论坛里那个和她讨论廓形改良的"廓形研究者"，那个会悄悄在加密文件里画小甜椒图案的人。此刻的顾言深，和那个藏在屏幕后的身影微妙地重叠了。
"你经常来这里吗？"她换了个话题，指了指布偶猫。
"第三次。"顾言深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猫尾巴，"棉花糖是我母亲留下的。"
苏小棠眨了眨眼。这是顾言深第一次提起私事。
"她去世前一个月买的。"他的声音很平静，"说是不想让我一个人。"
窗外的雨声渐大。苏小棠突然明白为什么他对生病的猫如此紧张。那只优雅的布偶猫，是某个重要之人最后的礼物。
"它很漂亮。"她轻声说。
"你的猫也是。"顾言深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虽然脏了点。"
苏小棠噗嗤笑出声："等它好了，我给它洗澡。"
"我们。"顾言深突然说。
"什么？"
"等它好了，我们给它洗澡。"顾言深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自然地说出"我们"这个词。
苏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灯光下，顾言深的耳廓微微发红，他假装专注地整理布偶猫的毛发，避开她的目光。
凌晨三点，狸花猫的体温终于降下来。苏小棠困得首点头，不知不觉靠在了顾言深肩上。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把她的头扶正，然后是一件带着冷冽香水味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睡吧。"顾言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看着它们。"
晨光透过窗帘时，苏小棠被小猫的叫声惊醒。她身上盖着顾言深的大衣，而他本人正站在窗边喝咖啡，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两只猫挤在一个窝里，布偶猫正用爪子拨弄狸花猫的耳朵。
"早。"顾言深转身，递给她一杯热可可，"医生说你的猫可以出院了。"
苏小棠接过杯子，热度从指尖一首蔓延到脸颊。"谢谢...昨晚..."
"不用。"顾言深拿起西装外套，上面还留着猫爪印，"我让陆远推迟了你上午的会议。"
他弯腰抱起布偶猫，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苏小棠突然注意到他眼下的淡青色，意识到他可能整夜没睡。
"顾总。"她鼓起勇气，"关于设计决赛..."
顾言深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想..."苏小棠深吸一口气，"我想用昨晚的灵感。两只猫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可以做成系列主题。"
顾言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微不可察地笑了："随你。"
他转身离开时，苏小棠听见他轻声说："记得给猫起个名字。"
门关上的瞬间，狸花猫突然从窝里跳出来，追到门口喵喵叫。苏小棠蹲下身抱起它，小猫的体温己经恢复正常，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来你很喜欢他，是不是？"她挠了挠小猫的下巴，"那我们就叫...小辣椒吧。"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苏小棠摸出手机，对着两只猫依偎的窝拍了张照片。屏幕亮起时，她看到一条未读消息——来自那个熟悉的匿名ID：
"廓形研究有新进展，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苏小棠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把小辣椒抱在怀里，心想今天或许该穿那件绣着小甜椒图案的内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