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宴会厅中央旋转,折射出的碎光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苏小棠第三次调整胸前的名牌,指尖沾到了香槟杯壁凝结的水珠。
"顾总到了。"陆远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时,她差点打翻酒杯。
顾言深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黑色西装收束着宽肩窄腰的线条。他接过侍者托盘里的酒杯,目光扫过餐台上铺着冰块的生蚝塔,最后落在苏小棠发间摇晃的甜椒造型发卡上。
"策划得不错。"他举杯碰了碰她的杯沿,"连沈总监都说挑不出毛病。"
香槟气泡在杯底炸开细小的声响。苏小棠看着他将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西装领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这是她接手顾氏周年庆以来,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表扬。
"生蚝是空运来的吉娜朵..."她话没说完,顾言深己经拿起餐夹。
冰雕天鹅在餐台中央融化,水滴顺着脖颈流到苏小棠手背上。她数到第七只生蚝时,发现顾言深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冷白皮肤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您是不是..."
"空调温度调低。"顾言深打断她,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他转身时撞翻了香槟塔,水晶杯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脆响让整个宴会厅骤然安静。
陆远冲过来扶住摇晃的顾言深时,苏小棠看见他后颈布满密密麻麻的红疹。她突然想起上周的策划会上,自己曾兴奋地宣布要设计海鲜主题的冷餐台。
救护车蓝光划破夜色那刻,苏小棠在急诊室门口抓住了陆远的袖口:"他明明对贝类过敏..."
"顾总说这是苏设计师第一次负责全案。"陆远扯松领带,金属领带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今早他让私人医生准备了双倍剂量的抗过敏药。"
消毒水气味浓重的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苏小棠用棉签沾水涂抹顾言深起皮的嘴唇,他忽然攥住她衣角,烧得滚烫的掌心贴在她手腕内侧。
"小甜椒别走..."
输液管轻轻晃动,药水顺着透明软管流进泛红的血管。苏小棠僵在原地,发卡上的甜椒吊坠扫过顾言深的脸颊。他睫毛颤动时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高热让素来凌厉的轮廓变得柔软。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百叶窗时,顾言深睁眼看见蜷缩在陪护椅上的苏小棠。她手里还攥着半包湿巾,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他轻轻抽走压在她腿下的设计稿,发现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过敏注意事项。
"早。"沙哑的嗓音惊醒了浅眠的苏小棠。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甜椒发卡"啪嗒"掉在病床上。
两人同时去捡,顾言深带着针头的手背擦过她虎口的创可贴。那是昨天连夜修改舞台方案时被热熔胶烫伤的痕迹。
"庆功宴..."
"海鲜..."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晨光在病床与被单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时,苏小棠正把掉落的设计稿塞进包里,顾言深则望着窗外,仿佛刚才那句梦呓从未存在过。
"顾总需要留观24小时。"护士调整着输液速度,"过敏原检测显示除了贝类,您还对..."
"我知道。"顾言深打断她,目光扫过苏小棠泛红的耳尖,"麻烦给我今天的财经早报。"
苏小棠走出病房时,陆远正靠在走廊窗边发消息。看见她,手机屏幕迅速暗了下去。"媒体那边己经处理好了。"他递来一杯热可可,"顾总不喜欢私生活被关注。"
纸杯外壁凝结的水珠滚落到苏小棠手背,和昨晚香槟杯上的触感如出一辙。电梯门映出她凌乱的刘海和皱巴巴的连衣裙,发间甜椒发卡不知何时转到了后脑勺。
"其实顾总电脑里存着..."
"陆助理。"顾言深的声音从病房传来,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陆远摸了摸鼻子,把后半句话和热可可的雾气一起咽了回去。
苏小棠按下电梯按钮时,听见病房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很轻,但足够让她想起被退回的设计稿上那些刻意工整的批注,以及暴雨夜里塞过来的黑伞骨架上,尚未干透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