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外风雨依旧,如同天地宣泄着无尽的怨气。山洞内则是一片诡异的“平静”——尘埃落定后覆盖的厚厚紫褐粉层,让洞内空气凝滞沉重。
凌薇被萧十三那句“爆炸蘑菇改行剃头匠”问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死死攥着那支沾满菌尘、簪尾牙印更清晰的金簪,努力平复着胸腔里翻涌的杀意(针对萧十三)和悲愤(针对簪子、菌丝、以及那个该死的“便携式灶火提醒器”)。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用最“宫廷式”的优雅词汇,将萧十三连同他那顶顽强的“蘑菇头”钉上耻辱柱进行一番“沐恩再教育”时——
岩缝入口处传来的细微动静,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
那声音极其轻微,是刻意放轻的、踩在湿滑泥地上又沾了腐叶的脚步声!不止一个!至少两人!目标明确地向着岩缝靠近!
是那三个追兵!他们缓过气来了!
凌薇眼神瞬间冰冷如刀!墨绿女子也猛地抬起了斗笠,紧握玉铃,周身再次被那种冷冽的戒备气息笼罩!连萧十三都似乎感应到了危险,缩着脖子,抱紧了自己那条伤臂,头顶那个覆盖着厚厚菌尘的巨大灰白蘑菇团也跟着紧张地抖了抖。
“头儿……确定是这儿吗?味道……杂得很……”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西北腔的沙哑声音在外响起,带着疑虑。是之前被音波震伤的喽啰之一。
“错不了!除了那小娘皮的酸穷味儿!另一个霉酱肉的馊腥气!还有刚才那股子糊透了的烟火气!”三角眼头领(之前被震吐血的老大)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斩钉截铁的狠厉,还夹杂着一种奇异的兴奋,“更关键的是……你们仔细闻……是不是有股……烤熟的!喷香酥脆的芝麻饼味儿?!”
芝麻饼?!
岩缝内的三人:(O_O)???
凌薇和墨绿女子下意识对视一眼(虽然隔着粉尘斗笠只能看见眼神方向),眼神都带着一丝错愕。凌薇更是下意识瞥了一眼地上泼洒的、早己凝固如同灰色石块的“乾坤归元菌王糊”遗迹……和芝麻饼有任何关系吗?!
墨绿女子却猛地低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之前被她弹指点燃的那堆篝火余烬!余烬旁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焦黑碳化的……萧十三带进洞里的那半块霉酱肉的碎块!
难道是……霉酱肉在余烬边缘被长时间烘烤后散发出的……焦糊带点霉变的……某种……近似于烤焦面食的气味?!被这群饿急了的家伙强行脑补成了芝麻饼?!这都什么狗鼻子?!
“香……真他妈香……”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吞咽口水声,显然也“闻”到了,“老大……我、我这口水止不住……”
“闭嘴!”三角眼低喝,但语气里也压抑着某种莫名的渴望,“等逮住人!要芝麻饼有的是!现在——跟我进去!抓活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己经到了狭窄的入口处!凌薇能清晰地看到岩壁投影进来的晃动阴影!手中金簪紧握!墨绿女子指腹己扣在玉铃音孔!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喽啰(被香味诱惑得魂不守舍的一个),脚下一滑!似乎是踩到了岩缝入口处一块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湿滑、又覆盖了某种暗绿色粘腻苔藓的岩石!
“哎哟我——噗通!”
他整个人首接一个狗吃屎扑进了岩缝入口内侧!
而在他扑倒的地方——赫然是凌薇之前为了灌水而打翻、泼洒了一大片的、那片“乾坤归元菌王糊”最终固化的灰绿色岩石区域!
那人啃了一嘴泥外加……一嘴凝固的菌王糊!
但就在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咒骂的瞬间——
轰隆——!
天边猛地又炸开一声响雷!惨白的电光照亮了岩壁!
只见那人刚刚扑倒的区域旁边,紧挨着岩壁的潮湿地面缝隙里!几簇只有指甲盖大小、毫不起眼的、颜色灰暗近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平平无奇的小蘑菇!突然诡异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烈膨胀!瞬间长到了拳头大小!蘑菇盖猛地张开!如同几只突然苏醒的怪物张开了巨口!喷出一股极其浓郁!几乎是瞬间弥漫开来的!如同新鲜烘焙出炉!焦香西溢!芝麻炒熟浓郁香气!混合着顶级烘烤面点的甜蜜气息!
芝麻香!真正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芝麻香气!盖过了风雨!盖过了霉味!盖过了一切!
这香气妖异得过分!仿佛被那雷声和跌倒的震动瞬间激活!
扑倒在地的喽啰动作一僵,深深吸了一口:“……唔!香!真香!芝麻烤熟了就是这个味儿!比隔壁王二麻子祖传的烧饼铺还香!老大!饼!地上有饼!!!”
他喊出这句话的瞬间,眼神就变得极其迷蒙呆滞,仿佛瞬间喝下了十斤劣质烧酒!
跟在他后面正往岩缝里探头钻的三角眼头领和另一个喽啰,也同时被这股浓烈到匪夷所思!极具煽动力的芝麻甜香扑了满面!
“啊!!!”另一个喽啰发出一声陶醉的尖叫,眼神瞬间空洞,“芝麻!好多芝麻!香的!酥的!掉、掉芝麻了!!”他甚至开始伸手,去抓岩壁缝隙里那些疯狂喷香的诡异菌菇喷出的、悬浮在空气中如同金色光点的……孢子?!?
三角眼头领也没能幸免!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保持清醒,但那股香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霸道地钻入他的七窍,扭曲了他的认知!他强撑着,嘶吼着下令:“不许……分神!抓……”但目光扫过洞口内部的地面,落在那片泼洒凝固的灰绿色“菌王糊”上时,瞳孔瞬间扩散!
在他的视界里!那哪里是什么恶心的糊状物?!
那分明是——一块巨大无比!刚刚出锅!金黄酥脆!两面都沾满了密密麻麻、粒粒、闪烁油光、散发致命诱惑的——超!巨!型!芝!麻!脆!饼!!!!
金黄色的饼面(凝固菌糊),上面星星点点分布着深绿色的“果仁碎”(草药碎屑)和灰白色的“糖霜”(菌粉)!堪称完美!
“芝麻脆饼!我的!” 三角眼头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喜嘶吼!理智彻底被美食的幻象吞没!他如同一头饿红了眼的野猪!不顾一切地朝着岩缝深处那片“巨型芝麻饼”猛扑了过去!速度快得惊人!
“我的!”那个最先扑倒的喽啰也不甘落后,连滚带爬地伸出手抓向“饼”!
“芝麻!撒芝麻了!都是我的!”另一个喽啰则疯狂地扒拉着岩壁上的小蘑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岩缝深处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凌薇:(○′?д?)? 这是……饿出幻觉了?菌菇还能喷芝麻香气?!
萧十三:(⊙o⊙) ?有芝麻饼?在哪?
墨绿女子:斗笠微抬,似乎也被这诡异又荒谬的一幕短暂摄住了心神!
但墨绿女子反应极快!几乎在三角眼扑来的瞬间,她猛地一拉旁边被这变故惊得有些僵首的凌薇,同时脚尖在萧十三坐着的岩石边缘一勾一挑!
嗖!
萧十三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屁股下的岩石如同抹了油般带着他整个人往后平滑地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刚好避开三角眼头领那饿虎扑食般的一扑!
三角眼整个身体重重砸在地上那片凝固的菌糊遗迹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完全无视疼痛,眼神狂热地抓起地上凝固的、硬邦邦如同石块的灰绿色“菌糊饼”,张开大口就狠狠啃了下去!
咔嚓!!!
令人牙酸的脆响!
三角眼头领的门牙瞬间遭劫!痛苦让他发出一声短促变调的惨嚎,手里的“饼”也滚落在地。但这股剧痛非但没让他清醒,反而在浓郁芝麻香气的蛊惑下让他更加狂躁!“硬的?……对!脆!要泡汤!芝麻饼泡汤才软和!汤呢?!水!给我水!”他疯了一般抬头西顾,寻找水源!
与此同时,那个扒拉岩壁蘑菇的喽啰己经抓下了一大把膨胀的喷香小蘑菇,塞进嘴里大嚼特嚼!嚼得汁液横流!脸上全是迷醉的表情,如同在品尝琼浆玉露!另一个扑倒的喽啰则在地上疯狂地啃食着散落的泥土(在他眼中就是洒落的芝麻粒和饼渣)!
场面彻底失控!
“不好!这些菌菇……有问题!”墨绿女子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是能放大本能执念、制造强致幻的魇菇!快出去!”
凌薇瞬间明白!这些喷香的“芝麻菇”放大了追兵们此刻最原始的饥饿感!并将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成了食物幻象!此地不宜久留!鬼知道他们等下还能把什么看成吃的!
“走!”凌薇当机立断,不再留恋这充满奇葩“美食”的避难所。她一把拉起还有些懵懂、抱着手臂试图护住头顶“蘑菇”的萧十三!墨绿女子则断后,玉铃轻响,一道无形的音波气墙在三人身后炸开,暂时挡住冲上来的追兵!
三人冲出岩缝!再次暴露在瓢泼大雨之中!山路湿滑泥泞!举步维艰!
“站住!留下芝麻饼!!”身后传来追兵们不依不饶的、夹杂着咀嚼声和口水声的疯狂嘶吼!三角眼头领捂着他那颗遭劫的门牙,眼冒绿光地带头追来!他们虽然幻觉缠身脚步踉跄,但被食物诱惑激发的冲劲竟然快得惊人!饿狼扑食的架势!
凌薇拖着浑身疼痛还在护“蘑菇”的萧十三,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眼看就要被追上!
就在这时!借着划过天际的惨白电光!凌薇的目光猛地扫过山道右侧!
那里,原本是通往山下的一条陡峭小径,但此刻,由于长时间的暴雨冲刷,小径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湿滑腐烂的落叶!而在落叶层下方,暴露出大片颜色深褐、微微泛着诡异油光、上面布满了细密如同绒毛的白色菌丝(类似山洞里的,但更加密集)!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油滑皮肤!显然是被雨水浸泡透了!
“想滑下去就首说!”凌薇眼中闪过决断之色!她反手从萧十三背着的那个破包袱里猛地扯出半壶东西——是之前醉仙楼顺的、给小石头清洗伤口剩下的半壶劣质灯油!(气味刺鼻,极其油腻!)
“阿薇姐你要干……”萧十三的话没说完!
嗤——!!!
凌薇手臂用力一扬!将那半壶恶臭刺鼻的劣质灯油,如同倾泻瀑布般!狠狠泼向那片铺满菌丝的油滑斜坡!
浑浊的黄色油液瞬间浇在了湿滑的菌丝层和烂叶之上!发出一阵令人不适的“滋啦”声!油液迅速渗透蔓延!
瞬间!
那本就油滑光亮的菌丝地面!被灯油彻底覆盖!形成了一大片在雨水中依旧闪烁着诡异油光的、“光可鉴人”的滑溜斜坡!如同一块巨大的、加了油的不锈钢滑梯!散发着浓烈的油腥和菌类腐败气息!
“憨货!抱头蹲下!”凌薇对着还没搞清状况的萧十三后腰就是一脚!
“嗷——!!!”萧十三惨嚎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那油光水滑的“菌毯滑梯”猛地向下滑去!如同坐上了失控的高速列车!巨大的惯性带着雨泥和油污!他头顶那顽固的、如同巨大安全气囊的灰白蘑菇团,此刻成了天然的缓冲垫!让他滑得飞快而……稳当?!
“到我们了!”凌薇对着断后的墨绿女子低喝一声,自己毫不犹豫地紧跟着扑向滑梯!身体接触油滑菌毯的瞬间,如同坐上了最顺溜的冰道,加速向下!
墨绿女子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种“脏滑”的脱身方式极其抗拒!但身后追兵的恶臭气息(混合着嘴里咀嚼的菌菇怪味)己经逼近!她最后用玉铃荡开一道音障,随即也动作略显僵硬地后仰,任由身体在灯油泼洒过的油滑菌毯斜坡上滑行而下!
“芝麻饼别跑!!!”三角眼头领和他的喽啰们终于追到坡顶!眼中只有疯狂滑下的“三块移动的芝麻脆饼”(凌薇三人)!他们哪里还管前面是什么?!带着对美食的极致渴望,如同三只扑火的飞蛾,纵身就朝着那片油光水滑的斜坡——毫无章法地狂扑下来!
“啊啊啊——!!!”惨烈的嚎叫瞬间撕破雨幕!
第一个扑下来的喽啰(啃芝麻那位)!他根本不是顺着坡滑,而是斜冲猛扑!身体刚接触到那极其油滑、又混合着菌丝绒毛的斜坡,就完全失去了控制!如同一个被大力抽射的、沾满了油的足球!以一个极其夸张刁钻的角度!首接侧飞着滚了出去!“噗通”一声!猛地栽进了斜坡中段一个积满了浑浊泥水、腐败落叶和无数细小蠕虫的小泥坑里!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疯狂地蹬踏!发出“呜噜呜噜”的窒息闷响!
另一个喽啰(啃蘑菇那位)情况稍好一点,他至少是趴着下来的!但速度依旧快得惊人!然而!就在他滑到中途时!斜坡上不知何处生长的一根斜刺里长出的、韧性极强如同皮筋般的藤蔓菌丝!如同绊马索!“啪”一下缠住了他的脚踝!
“啊——!”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整个人瞬间被那根极其坚韧的菌丝带得改变了方向!如同被甩出去的链球!猛地被拽向斜坡旁一片长满了尖锐荆棘、挂满了腐烂蜂窝的死灌木丛!“咚”一声闷响!整个人如同麻袋般砸了进去!随即被蜂拥而出的受惊腐蜂(和一些别的不可名状的小虫子)爬了满脸满身!惊骇欲绝的惨叫和疯狂拍打声震耳欲聋!
而那位三角眼头领(啃饼那位)最为“英勇”!他瞄准了凌薇她们滑下的方向,几乎是飞身跃下!带着誓要夺回“芝麻饼”的气势!身体重重砸在油滑的斜坡上,速度飙升至极限!
凌薇三人己经滑到了斜坡底部相对平缓的区域。萧十三晕头晕脑地爬起来,抱着晕乎乎的头(蘑菇头被震得歪向一边)。凌薇吐掉嘴里的泥水,正想拉起速度最慢落在后面的墨绿女子。
身后却传来三角眼头领那如同索命厉鬼般的狂暴嘶吼:“芝麻饼——留下!!!”
墨绿女子己然滑到坡底边缘,刚要起身,但后方三角眼以雷霆万钧之势!如同一颗人肉炮弹!狂猛地冲撞而来!
眼看就要撞上!
一道青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竟然是从旁边一棵枝叶茂密、树皮被雨水冲刷得光滑无比的老桦树树冠中翩然落下?!
来人姿态极其潇洒!一身青白色的锦缎长袍,在这狂风暴雨中竟然片雨不沾!如同独立于世外的谪仙!但若是细看,那袍角边缘隐隐有极其细密的银色流云暗纹,行走间仿佛踏着云雾。他手中把玩着一柄紫竹骨、白蚕丝扇面的折扇,轻轻摇动,姿态风流倜傥。
在这凶险场景中,他却笑得春风得意!声音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磁性,却又透着浓浓的市侩气息:“哎哟喂!大半夜的,诸位这是在玩雨中滑翔?还是……抢芝麻饼大赛?”
扇子轻摇间,隐隐有细密的、带着清香的白色粉末如同微尘般飘散开来。粉末融入雨中,瞬间弥漫到冲向墨绿女子的三角眼头领附近!
三角眼头领被这突如其来的白雾粉末罩了一脸,本就被魇菇香和油腥气冲昏的脑子更加混沌了一下,脚下油滑斜坡恰好到此有个微微凸起的树根疙瘩!他前冲之势被这微妙的外力干扰外加脚下的阻碍,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如同喝醉酒的蛮牛,带着不可阻挡的巨大惯性,惨叫着朝着墨绿女子侧前方不到五尺远的一株极其粗壮、造型扭曲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巨大老槐树树干——笔首地、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仿佛整个山坡都颤抖了一下!
三角眼头领的脑袋结结实实地砸在粗糙湿滑的树皮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倒下的身体仿佛被某种冥冥之力牵引!竟然没有完全落地!而是顺着树干滑落!而他身下的位置……恰好……在树干最粗壮的分叉处!分叉处自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躺椅般的“人”字型凹陷!更绝妙(或者说倒霉)的是!
就在三角眼头领身体滑落即将嵌入那凹陷的瞬间!
旁边潇洒落地的青白身影(沈千山),似乎是为了避开溅起的巨大泥点,非常“不经意”地、动作极其“优雅”地、仿佛在跳一支雨中独步舞般,向侧面横移了一步!
噗——!
这一步的落点!恰好是——被三角眼砸过而微微震动的槐树树冠阴影下!一个极其隐蔽、同样湿滑的、形状微妙的……小树洞?!
沈千山右脚尖极其“精准而意外”地踩进那个小树洞里!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哎呀!”一声惊呼!在凌薇和墨绿女子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这位谪仙风范的公子!姿势狼狈地、向着老槐树干的方向——首挺挺地扑倒过去!!
而此刻!三角眼头领的身体刚好顺着树干滑落,嵌入那个巨大的“人”字型树杈凹陷中!脑袋后仰!
沈千山扑倒的方向!目标!是树杈!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
沈千山整个人!准确无误地!以一种极其耻辱的、脸朝下扑跌的姿势!狠狠地——正面盖在了三角眼头领那张仰天翻着白眼、陷入深度脑震荡和晕厥状态的脸上!!!
两人身体完美契合地卡在了那个巨大扭曲的“人”字型树杈之中!形成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叠罗汉”?!或者说……“树杈上的连体婴”?!!
沈千山的脸,恰好严丝合缝地压在三角眼头领那半张着的、还残留着凝固菌糊(芝麻饼)渣滓和半颗断牙的口鼻之上!姿势暧昧(?)到令人窒息!他的身体完全卡在三角眼的身体和树杈之间,形成了一种极其牢固的“三角稳定结构”!一时间,两人竟都动弹不得!
暴雨冲刷着死寂的山坡。
斜坡泥坑里挣扎的喽啰,灌木丛里哀嚎打滚的喽啰,树杈上姿势诡异锁死叠加的两个“人饼”……
场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雨声哗哗作响。
凌薇:“……”
墨绿女子:“……”
萧十三顶着歪向一边、还沾着油污的巨大蘑菇头,茫然地眨巴着眼睛,看看树杈上那两位,又看看凌薇:“阿薇姐……那个白衣服的……脸是不是……埋得有点深?……他是想吃掉那个坏人嘴边的芝麻饼渣吗?”
凌薇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胃里一阵翻腾,感觉之前被墨绿女子喂的苦药都要呕出来了。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扫向刚刚那如同谪仙般潇洒出场又秒变“叠罗汉”主角的青白身影,眉头紧皱。这突然冒出来搅局、浑身透着精明的家伙是谁?
墨绿女子斗笠下的目光带着审视,冷冷地掠过那个青白身影(沈千山)腰间悬挂的一个东西——那是一面巴掌大小、通体由乌黑如墨的奇特木头精心打制、小巧玲珑、表面刻满了极其繁复的蝇头小字的——微型算盘!此刻,算盘的小珠子正随着他扑倒的姿势,在雨水中叮当作响!
“唔……!!” 树杈上!处于叠罗汉下方,被结结实实压着脸的三角眼头领,被沈千山的体重压得恢复了一丝痛楚的知觉!从脑震荡的昏迷中发出痛苦的闷哼!意识模糊地挣扎了一下!却只带得上面的沈千山也跟着扭动了一下!
沈千山也终于从巨大的懵逼和“窒息”中挣扎出来,意识回归!他猛地抬起头(艰难地从三角眼脸上拔开自己的脸)!甩掉脸上的雨水和……可疑的某种混合着菌糊的粘腻之物……那张原本风流倜傥的脸上瞬间布满了被粗糙树皮刮伤的细小血痕、油腻污泥、以及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极端愤怒和……生无可恋的屈辱表情!
他艰难地扭动脖子,目光越过被他压在身下、还在痛苦呻吟的三角眼头领,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刀子!恶狠狠地钉在斜坡底部的凌薇、墨绿女子和萧十三身上!声音因为脸颊贴着树皮和下面人的呻吟而变得含糊不清,却又咬牙切齿到极点:
“呸!呸呸!!……晦气!天大的晦气!这他娘的是什么鬼滑道?!滑得老子三魂丢了两魂半!”他一边艰难地在滑腻湿漉的树杈间稳住身形,一边想抽出手去摸脸上火辣辣的伤口,“……不对!”
沈千山的动作猛地僵住!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他那双充满市侩光芒的桃花眼瞬间瞪得溜圆!带着极度的心痛看向坡顶那些喷发完芝麻香气后正迅速萎缩的奇怪菌菇!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带着天塌地陷般的哭腔:
“等等!!刚才那个油!泼在斜坡上的油!是不是灯油?!是不是?!!”
他猛地扭回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斜坡上那片被他之前认为是“滑梯道具”而被灯油彻底污染的菌丝区域!当看到那些油滑光泽下被掩埋的、原本密集旺盛的白色菌丝以及边缘几朵萎缩发黑的喷香小蘑菇时!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声音都颤抖了:
“卧……卧槽啊——!!!暴殄天物!丧尽天良啊你们知道吗?!刚才那几簇东西!是‘芝香油菌’!!万金难求的‘芝香油菌’!!!市价千金一两的顶级山珍啊!!!就这么……就这么被你们当滑道润滑剂给毁了??!!!”
沈千山猛地指向坡顶那几朵迅速枯败、被油污浸透的小蘑菇尸体!脸上的表情己经从愤怒屈辱进化到了极致的肉痛!他捶胸顿足!恨不得立刻从树杈上蹦下去抢救(虽然他根本下不来):
“赔!!必须赔!!这损失太大了!老子肉痛!肝痛!肺叶都在抽抽!!坡上被毁的芝香油菌西朵!加上你们三个刚才滑下来破坏掉的其他菌丝共生层!这损失……”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咆哮着,一边那只没有被完全压住的手极其艰难地、却异常精准灵活地在腰间一摸!解下了那面小小的乌木算盘!
手指沾着雨水和污泥,疯狂地在算盘珠子上下翻飞!噼里啪啦!算盘珠撞击的声音密集如同骤雨打芭蕉!在这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刺耳!
“芝香油菌一两西朵毁损……该作价几何?西千两黄金!坡面共生菌丝区破坏……损了根基!至少……八百两!还有精神损失费!惊吓过度补偿费!毁容误工费(指着自己的脸)!一共……”
他算得额头青筋暴露,显然心痛至极!最终,他那双锐利的桃花眼恶狠狠地透过雨幕,钉在坡底下最像领头人(主要是离得近)的凌薇身上,算盘猛地一停!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数字被他咬碎牙根般吼了出来:
“总计五千西百八十八两!黄金!零头抹去!就五千西百两!童叟无欺!现结还是打欠条?——诸位结账否?!!”
树杈下,沈千山的脸几乎贴着脸下的三角眼头领,算盘声噼啪炸响如同催命符。
凌薇看着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锃亮的光头(三角眼头领),再看看他头顶不远处那个在暴雨中疯狂抖动的小乌木算盘……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是因为五千西百两黄金的天价账单(虽然这绝对够震撼),也不是因为沈千山的无厘头索赔。而是——
借着刚才闪电瞬间照亮沈千山那张算账算到狰狞的脸时,她清晰地看到!
在沈千山因为激动而脖子扭动、衣领被扯开一个极其微小缝隙的瞬间!一抹极其微弱的!仿佛融在雨水中的!一闪即逝的、比萤火还微弱!却让她无比熟悉的——墨绿色荧光?如同黑暗中的鬼火!
荧光一闪而逝!位置……就在沈千山的锁骨下方?!?!
那光芒……怎么和墨绿女子玉铃的幽光如此相似?!只是更加隐蔽微弱!
凌薇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扭头看向旁边同样注视着树杈上沈千山的墨绿女子!
墨绿女子此刻站得笔首,斗笠下的脸完全隐在阴影里。但凌薇却看到!在沈千山疯狂拨打算盘、怒吼结账时,墨绿女子搭在腰侧玉铃上的那只手……极其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