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无效的秘方
苗峰那石破天惊的“种痘”构想，在李烨的心中，掀起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惊涛骇浪。
李烨第一次，开始以一种近乎于“国之兴亡”的宏大视角，来重新审视苗峰所拥有的、那名为“科学”的知识体系的价值。
他意识到，苗峰的能量，绝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医治宫里的某个人，或是化解某一次危机。
他所掌握的，是足以安邦定国、福泽万民的无上大道。
一个全新的、由他主导、由苗峰来负责实施的、旨在提升整个大唐公共卫生水平的宏大计划，开始在李烨的心中，悄然酝酿。
然而，就在李烨为这个宏伟的蓝图而心潮澎湃之时，宫外的红尘俗世里，
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正考验着另一位与苗峰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济世堂的千金，沈月。
自从上次被苗峰用“假孕”病例，在脉学领域彻底折服之后，沈月对苗峰的态度，己经从最初的“挑战”，转变为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敬佩和不甘的“追逐”。
她疯狂地，想要理解苗峰那套“实事求是”的医理，到底是什么。
而此时，她的家族，她引以为傲的济世堂，正面临着一场建号百年以来，最严重的声誉危机。
不久前，济世堂花费了千金，从一位游方的“高人”手中，高价购得了一张号称“百试百灵”的祖传“生子秘方”。
此方用料考究，理论上，也完全符合中医里“暖宫助孕、滋补肾气”的最高医理。
济世堂将其奉为至宝，并以极高的价格，卖给了京城里几家一首苦于无后、盼子心切的豪门贵胄。
然而，意外发生了。
几个月过去了，这些服用了秘方的贵妇人们，肚子没有丝毫的动静。这张“生子秘方”，竟然，毫无效果！
一时间，流言西起。
那些花了重金的豪门，纷纷上门，要求济世堂退钱，并给出一个说法。济世堂“金字招牌”的声誉，岌岌可危。
沈月，作为济世堂的主事人和这张秘方的担保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反复研究那张药方，却百思不得其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张方子，都堪称完美，没有任何问题。
可为什么，就是无效呢？
在巨大的压力和困惑之下，沈月，平生第一次，低下了她那高傲的头颅。她想到了那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宫里的神秘“高人”。
她咽下了自己的骄傲，通过李烨的关系，秘密地，向苗峰求助。
在一间僻静的茶室里，沈月将那张让她寝食难安的“生子秘方”，递到了苗峰的面前。
苗峰接过方子，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看到，方子上，尽是些鹿茸、肉桂、紫河车之类的、大补阳气、温暖子宫的珍贵药材。
从传统理论上看，这确实是一张无懈可击的、为了营造一个“温暖肥沃”的受孕环境而打造的顶级药方。
但是，在他现代药理学的眼中，这张方子，却犯下了一个致命的、南辕北辙的药理谬误。
“沈姑娘，”苗峰放下了药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
“这张方子，用心是好的。但其中，有两味药，配在一起，非但不能助孕，反而会……阻碍受孕。”
“什么？”沈月大吃一惊，“不可能！方中的每一味药，都是暖宫的圣品！”
“问题就在这里。”苗峰耐心地解释道，
“比如这味‘肉苁蓉’，它确实能‘暖宫’，但在某些情况下，它会过度刺激身体，产生一种‘催乳’的效用。
这种效用，会反过来，抑制女子体内‘卵子’的成熟和排出。连成熟的‘种子’都没有，土地再肥沃，又如何能发芽？”
接着，苗峰便借此机会，向这位一脸震惊的杏林才女，系统地，解释了关于“受孕”的现代科学原理。
他用“种子”“土地”“时机”这样通俗易懂的比喻，向她阐述了什么是“排卵”，什么是“受精”，什么是“着床”。
他告诉她，不孕的原因，有千百种。
有的是因为“土地”寒冷（激素水平问题），有的是因为“道路”不通（输卵管堵塞），还有的，甚至是因为男方的“种子”本身，就不够强壮。
“所以，”苗峰总结道，“想要助孕，必须先‘辨证’，查清楚病根到底在哪。
妄图用一张‘秘方’，去解决所有问题，无异于缘木求鱼。
你这张方子，给那些真正宫寒的人用，或许有效。但给那些排卵本身就有障碍的人用，就只会适得其反。”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沈月脑中的迷雾。
她终于明白了。她输得心服口服。苗峰所站的，是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更高的维度。
他看的，是疾病的本质。而她，和其他所有的大夫一样，看的，只是疾病的表象。
为了帮助沈月挽回声誉，苗峰根据不同的不孕类型，为她重新开了几张极具针对性的方子，并教了她一些简单的、可以用来判断病因的问诊和检查方法。
沈月拿着那几张薄薄的、却重于泰山的药方，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那种可笑的“竞争”关系，己经彻底结束了。
她心中剩下的，只有最纯粹的、对于更高深学问的敬仰和渴求。
在送走苗峰时，沈月叫住了他。
“苗……先生，”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用上了这个称呼，“小女子，可以时常向您请教学问吗？”
苗峰回头，看到了她眼中那真诚而热切的、再无一丝杂质的目光。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终于将这位京城里最顶尖的医学天才，从一个“挑战者”，变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真心实意”的学术伙伴和革命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