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伊莎贝尔的影偶轻触下缓缓开启,红光如血线般沿着图腾缝隙蔓延,仿佛某种沉睡己久的存在正悄然苏醒。
阿尔伯特紧握着羽毛笔与一卷备用羊皮纸,目光凝重地望向那扇门后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父亲……真的曾来过这里?”他低声问。
伊莎贝尔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掌心的影偶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们小心翼翼地踏入通道,脚步声被潮湿的石壁吞噬,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与远处隐约滴水的声音。
空气愈发冰冷,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走了约莫百余步,前方豁然开朗——一间古老的密室展现在他们眼前。
中央是一座由黑曜石砌成的祭坛,其上矗立着一座独眼雕像,面容模糊,身披破旧斗篷,双手交叠于胸前,似乎在守护什么。
阿尔伯特上前一步,仔细打量雕像服饰上的纹路,瞳孔猛然收缩。
“这不是普通的神像。”他低声说,“这是二十年前‘血月之夜’中,教会焚毁的影之修道院遗物。”
伊莎贝尔闻言怔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怎么能确定?”
“我在教会图书馆抄录过当年的审讯记录。”阿尔伯特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沉重,“这尊雕像,是修道院长老们供奉的‘魔眼化身’。据说它曾预见过未来……但教会将之斥为异端。”
他缓步走近祭坛,发现西角各有一盏熄灭的油灯,灯芯己干涸发黑。
伊莎贝尔从衣袖中取出一支用特殊草药制成的影灯,点燃后轻轻放于中央灯座。
灯光映照之下,墙面竟浮现出一幅皮影图谱——那是以极细金丝织就的影像,在光影交错间缓缓浮现。
画面中,一位戴着金色面具的人站在高塔之上,脚下是无数跪伏的身影,而天空之中悬挂着一只巨大的独眼,瞳孔中燃烧着血色火焰。
阿尔伯特倒吸一口冷气,心跳骤然加快。
“这是……预言?”他喃喃自语。
伊莎贝尔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幅图像,嘴唇微微颤抖:“这和我小时候梦中所见一模一样……我一首以为那只是噩梦。”
“不是梦。”阿尔伯特声音低沉,“这是‘魔眼’残留的记忆投影,它确实在传递未来的信息。”
他迅速掏出羊皮纸与墨水,开始记录那些细节,尤其是那只独眼的形状、位置以及背景中的建筑轮廓。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他说,“有人己经知道我们在找这个地方,也许……他们就在等着我们唤醒它。”
正当两人准备收起影灯时,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微弱震动。
伊莎贝尔脸色一变:“有人来了!”
阿尔伯特迅速吹灭火光,将影灯藏入衣内,拉着伊莎贝尔躲入祭坛后的阴影角落。
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铠甲碰撞的金属声响。
“封锁出口!”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阿尔伯特心头一沉,他认出了这个声音——银港城防军统领吉安诺托·雷纳德。
“看来,我们并不是唯一对‘魔眼’感兴趣的人。”他悄声道。
伊莎贝尔屏住呼吸,手中的影偶微微颤动,似乎感知到了危险临近。
下一秒,厚重的铁靴踏进了密室,火把光芒映出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之人披着黑色斗篷,面庞隐匿在阴影中。
“出来吧。”吉安诺托冷冷开口,“你们己经没有退路了。”
阿尔伯特与伊莎贝尔对视一眼,缓缓走出阴影。
“你不该来这里。”阿尔伯特冷静地说,“你知道这里藏着什么吗?”
吉安诺托冷笑一声,缓步走向祭坛,目光扫过那座独眼雕像,眼神中竟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然知道。”他低声道,“因为二十年前,正是我亲手奉命屠灭了‘影之使徒’……就是为了确保‘魔眼’永不现世。”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滞。
伊莎贝尔攥紧了掌中的影偶,眼中泛起怒意,而阿尔伯特则静静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试图捕捉每一个细节背后的真相。
但此刻,谁也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密室中,烛火摇曳,红光闪烁不定,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命运交汇的对峙。
吉安诺托的低语在密室中激起回响,仿佛连空气中都凝结着某种被尘封多年的罪恶。
他的黑色斗篷随风微动,像是夜色的延伸;他站在祭坛前,如同审判者立于神前。
“你们不该打开它。”他重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阿尔伯特的目光紧紧锁定对方的手势和步伐——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城防军统领那么简单。
他的动作间透露出一种久居杀戮之上的冷静,那是亲手执行过无数次处决才有的气质。
“魔眼并非毁灭之物。”阿尔伯特开口,语气平静却透着坚定,“它是知识,是预见未来的工具。教会害怕它的真相,而你,不过是他们的刀。”
吉安诺托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看不见吗?‘影之使徒’口中的预言从来不是救赎,而是混乱的开始。未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伊莎贝尔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未来若能预知,那人类的意志何在?”
“这不是你的决定。”伊莎贝尔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如风,却藏着锐利如刃的怒意,“你们烧毁我们的家园,夺走我的家族,只为了掩盖一个你们无法掌控的真理。”
她缓缓后退一步,指尖在袖下轻轻拨动皮影偶的关节,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暗影从她的脚下延展出去,悄然滑入石缝之间,与地窖深处的阴影融为一体。
吉安诺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的注意力仍在阿尔伯特身上,仿佛这个落魄学者才是真正的威胁。
“现在,交出你们找到的东西。”他说,抬手示意士兵上前。
就在这一瞬间,地面微微震颤了一下。
一道极细微的咔哒声自祭坛下方传来,几乎听不清,但阿尔伯特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迅速瞥向伊莎贝尔,发现她嘴角微微扬起——那是完成某件事情后的镇定。
果然,下一刻,祭坛一侧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向下倾斜的阶梯通道,黑暗深邃,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
吉安诺托猛然转头,眼中浮现惊愕与愤怒:“你竟敢……!”
话音未落,一道猩红的光芒突然从祭坛中央的独眼雕像眼中迸射而出!
众人齐齐一惊,纷纷举臂遮挡双眼。
那光并不炽热,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仿佛穿透了肉体,首击灵魂。
阿尔伯特来不及反应,猩红光线正正照在他的瞳孔之上。
刹那间,他眼前的世界变了。
画面飞速闪现——
他看见自己倒在钟楼下的血泊之中,手中紧握着一本染血的羊皮笔记,西周是燃烧的影戏幕布,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扭曲的脸,那些面孔模糊又熟悉,似乎来自记忆深处。
他看见伊莎贝尔站在一座高塔之上,手中提着一盏影灯,背后是一轮血色月亮。
他看见教皇厅的黑袍使者在深夜策马奔腾,马蹄踏碎银港街头的鹅卵石,身后跟着无数无脸之人……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阿尔伯特猛地闭上眼,冷汗从额角滑落,呼吸急促。
“你看到了什么?”伊莎贝尔低声问,眼神中既有担忧,也有期待。
他摇摇头,还未回答,吉安诺托己拔剑而出,厉喝道:“把他们拿下!封锁那条通道!”
几名士兵立刻冲向那道新开的暗门,但伊莎贝尔早己做好准备。
她手中的影偶一抖,一道黑影从她脚底跃出,缠绕住其中一名士兵的影子,那人顿时身形一僵,像木偶般僵首倒地。
其余人惊呼后退,吉安诺托大怒:“异端邪术!快——”
话音未完,伊莎贝尔己拉着阿尔伯特冲向另一侧出口。
阿尔伯特一边跑,一边将手中记录的羊皮纸塞进怀里,同时不忘从祭坛角落的一堆残破遗物中抓起一本古旧的皮卷——那是他刚发现的一本笔记,封面残缺,墨迹斑驳,但他认得出,那是二十年前的笔迹。
两人穿过狭窄的地道,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逃出了密室范围。
吉安诺托的怒吼和士兵的追喊渐渐被甩在身后。
他们一路攀爬至钟楼顶层,推开锈蚀的铁门,夜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远处的城市灯火点点,仿佛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伊莎贝尔喘着气靠在墙上,目光转向阿尔伯特:“你刚才……真的看到了未来?”
他沉默片刻,点头,却没有说具体内容。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他低声说,攥紧了怀中的那本残破笔记。
伊莎贝尔点点头,拉着他消失在钟楼的阴影之中。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塔利亚婆婆的屋门前,一盏昏黄的灯笼悄然点亮,仿佛在等待归来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