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剑锋的靴底碾过祖宅门前干枯的落叶,发出细碎的脆响。这座三进院落己在太行山脚下沉寂了十余年,门楣上"耕读传家"的匾额漆皮剥落,却仍倔强地悬在那里。他伸手推开斑驳的木门,积尘簌簌落下,在晨光中形成一道朦胧的雾帘。
"这里就是..."苏雨晴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站在门槛外,白大褂下摆沾着昨夜激战留下的血迹,手指无意识地着药箱背带。许剑锋注意到她的目光正停留在院中那棵枯死的海棠树上——树干上深深嵌着半枚生锈的弹头。
"我祖父种的。"许剑锋用匕首撬开堂屋正中那块泛着铜绿的地砖,"民国六年,首系军阀的流弹。"铁环显露的瞬间,赵大锤粗重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这个右腿还渗着血的铁匠突然跪倒在地,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铁环表面的纹路:"这是...兵械司的暗记!"
地窖开启时,混合着枪油与硝石的气息扑面而来。八支油布包裹的汉阳造整齐地码放在樟木箱中,黄铜弹壳在煤油灯下泛着暗哑的光。许剑锋的视网膜上,蓝色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
【汉阳造步枪×8(耐久度87%)】
【7.92mm圆头弹×300】
【许氏手稿《火器图说》×1(科技树解锁进度15%)】
"乖乖..."赵大锤抓起一支步枪,枪托上的"光绪廿年湖北兵工厂"铭文在他粗糙的指腹下清晰可辨,"这老伙计比我都大二十岁。"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染血的唾沫星子溅在枪管上。苏雨晴立即上前按住他的手腕,却在触及脉搏的瞬间瞳孔微缩——许剑锋知道她发现了那些藏在铁匠腕间的、细如发丝的陈旧疤痕。
私塾先生刘砚之是最后一个走进地窖的。这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人径首走向角落的书架,泛黄的《申报》合订本上放着一册靛蓝封皮的笔记。当他翻开扉页时,一张黑白照片飘然而落——年轻时的许老爷子站在克虏伯兵工厂的熔炉前,身旁德国工程师胸前的铁十字勋章闪着冷光。
"明日午时,黑石峪。"许剑锋突然开口。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窖壁上,随着火焰的跳动扭曲变形。"日军运输队有两辆卡车,载重三吨。"他指向展开的军事地图,某个红圈标记的山道拐角处用铅笔写着"九毫米穿甲弹×2000"。
猎户之子王栓柱的喉结上下滚动。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突然扯开粗布衣襟,露出左胸那道蜈蚣似的伤疤:"去年腊月,鬼子用刺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死死抠进地窖潮湿的土墙。许剑锋看见系统界面上闪过一行小字:【创伤后应激障碍检测:重度】。
当夜,赵大锤在祠堂前的石坪上架起了铁砧。缴获的日军刺刀在炭火中烧得通红,锤击声惊起了山林间的夜枭。许剑锋蹲在一旁,看着铁匠将《火器图说》中的"诡雷构造图"铺在膝头,用半截铅笔在烟盒背面演算炸药配比。月光下,那些复杂的公式与铁匠布满烫伤疤痕的后背形成诡异的重影。
"你祖父..."赵大锤突然压低声音,"光绪三十三年是不是去过东京炮兵工厂?"锤头落下的瞬间,许剑锋看见铁匠的瞳孔剧烈收缩——就像他在地窖里发现那箱雷汞时的表情。
黎明前的黑石峪笼罩在乳白色的山雾中。许剑锋趴伏在砂岩裂隙里,冰凉的露水顺着枪管滑落到他虎口的旧伤疤上。系统提供的环境数据显示:风速2.4m/s,湿度73%,射击修正值需上调0.7密位。三百米外的山道上,王栓柱正用猎刀将最后一段导火索埋进碎石堆,他绑腿里别着的三枚铁钉是昨夜从祖宅门板上拔下来的。
"记住位置。"许剑锋将毛瑟C96塞进苏雨晴手中时,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手术缝合线的蜡痕。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医用镊子的凉意透过袖口传来:"你的瞳孔...在发光。"
引擎的轰鸣打断了未尽的对话。领头的日军卡车在碾过绊索的瞬间,赵大锤改造的石灰炸弹在底盘下轰然炸开。不是火光,而是一团惨白的云雾。许剑锋的瞄准镜里,那个跳下驾驶室的军曹突然捂住双眼,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改良后的生石灰掺了碎玻璃碴。
枪声响起时,许剑锋听见系统冰冷的计数:【击杀×3】。他的余光瞥见刘砚之正用颤抖的双手给步枪上膛,私塾先生金丝眼镜的右片镜架上还沾着墨汁。某个瞬间,许剑锋想起北平图书馆里那些被烧毁的经史子集。
当最后一个日本兵扑向卡车机枪位时,许剑锋的视网膜上突然跳出红色警告:【燃油泄漏93%】。子弹穿透油箱的刹那,爆炸的气浪将三具尸体抛向崖壁。浓烟中,陈默跪在地上干呕,这个化学系学生的白衬衫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还剩一个。"苏雨晴的声音从硝烟那端传来。许剑锋走向那个腹部中弹的日军士兵时,系统突然弹出选择界面:【A.处决(道德值-10)B.救治(解锁战地日语Lv1)】。少年兵喉咙里发出幼犬般的呜咽,右手死死攥着个染血的护身符。许剑锋的扳机扣到一半,突然听见王栓柱的惊呼——那个护身符的绳结打法,和他母亲编的一模一样。
返程时,缴获的罐头在背囊里碰撞作响。许剑锋走在队伍最后,看着系统界面上的【枪械改造技能】图标缓缓点亮。他突然意识到,赵大锤走路时右腿的跛态和祖父照片里那个德国工程师如出一辙。
当夜,祖宅祠堂成了临时兵工厂。赵大锤用刺刀在南部手枪的撞针上刻出加强纹,王栓柱则按照《火器图说》将黑火药装填进竹筒。许剑锋独自调试着电台旋钮,突然听见苏雨晴在厢房里的惊叫——她在换药时发现了铁匠后背那个被烫伤的菊花纹样。
急促的哨声划破夜空时,许剑锋正用钢笔在地图上标记下一个伏击点。陈默撞开房门的瞬间,他看见系统地图边缘涌现出数十个红点,最近的距祖宅不足八百米。而在作战地图的空白处,不知何时被人用铅笔写下一行德文:"Wer mit Ungeheuern k?mpft..."(与怪物战斗的人...)
"是那本笔记。"许剑锋喃喃自语。院墙外,九七式侦察机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他突然明白祖父为何要在《火器图说》扉页上画那个奇怪的符号——那根本不是家徽,而是克虏伯公司为某型实验武器设计的识别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