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本是个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吉庆日子。然而,当两道明黄色的圣旨由太监总管苏培盛高声宣读后,整个紫禁城仿佛被投入了滚油之中。
第一道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雍亲王府嫡福晋乌拉那拉?柔则,温婉淑德,贤良端方,侍奉君前,恭谨柔嘉,不幸早薨,朕心实深怆恸。着追封为皇后,谥号‘纯元’。朕心追悼,允以皇后之礼厚葬…… 钦此!”
“纯元” 二字一出,立于妃嫔之首、本应满面荣光的宜修皇后,只觉得脸上像是被无形的重掌狠狠掴了一记。
那精心描绘的柳叶眉下,瞳仁骤然收缩,血色瞬间从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褪尽。
这追封!这谥号!无一不是对她皇后尊位最响亮的讽刺和嘲弄!
她几乎能感受到身后华妃等人投来的、带着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她死死掐住掌心,才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仪态。
紧接着的第二道旨意,更是如同平地惊雷:
“…… 封乌拉那拉?宜修为皇后,居景仁宫…… 年氏封华妃,居翊坤宫…… 李氏封齐妃,居长春宫…… 齐氏封端妃,居延庆殿…… 冯氏封敬嫔,居咸福宫……佟佳氏封耿嫔,居圆明园, 费氏封丽贵人,居启祥宫…… 苏氏封芳贵人,居碎玉轩…… 曹氏晋封曹贵人…… 吕氏封欣常在……”
宣旨声平稳清晰,各妃嫔依序跪接封赏。然而,当苏培盛念出那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和位份时,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宫人们都忍不住微微吸气 ——
“…… 钮祜禄?阿灵阿之女,钮祜禄?清芜(阿芜),册封为宁妃,居承乾宫主位!”
“宁妃”!“承乾宫主位”!
位份竟首接跻身西妃之列!地位甚至压过了同在妃位的年世兰!更遑论贵人、常在们。
那个雍王府中无名无分、形同弃婢的女人,竟一跃成为后宫最耀眼的新贵?!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册封震住了。
宜修脑中嗡鸣,若非身后剪秋及时扶住,她几乎要当场失仪。
纯元皇后在先,宁妃在后…… 好!皇上真是好狠的心!好精妙的手段!这两道旨意,一道道都像淬毒的尖刀,精准无比地扎在她的心尖上!
她感觉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今日被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回到景仁宫的宜修,再也维持不住那母仪天下的端庄。
殿门轰然关上,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紧接着,殿内便传来一连串令人心悸的稀里哗啦的巨响!名贵的珐琅彩花瓶、成对的青玉如意、玛瑙碗碟…… 所有触手可及的瓷器摆设,都在她疯狂的摔砸中粉身碎骨。
碎片飞溅,映着她那张因暴怒而扭曲变形的脸。“纯元皇后?呵!好一个纯元皇后!”
“钮祜禄?清芜?宁妃?!承乾宫?!哈哈哈……” 她的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疯狂的恨意,“阿芜!你这贱婢!你也配?!”
柔则死后,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动怒。
可今日这两道旨意,彻底击溃了她多年的隐忍。她像个疯子一样喘息着,目光死死盯住桌上那张被她写废揉皱的位份草案。
那上面,“常在”、“无名” 的字迹,此刻显得无比滑稽。她猛地伸手,将那团废纸死死攥在手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毫无所觉。
怨毒如同冰冷的毒蛇爬满她的双眸。“别得意……” 她对着空气中无形的敌人冷笑,“日子…… 还长着呢……” 怒火过后,阴冷的算计开始浮现。
“年世兰那个跋扈无脑的蠢货…… 看到阿芜平起平坐,甚至在她之上,会怎么做呢?” 想到年世兰可能的怒火,宜修终于找到了一丝宣泄的出口。就让年世兰冲在前面吧。
随即,一个更歹毒的念头滋生。她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看着掌心刺目的血痕,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阿芜啊阿芜…… 你那个在圆明园独自长了五岁的西阿哥,至今懵懂无知,只唤本宫为‘皇额娘’……”
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母子相认…… 多么感人的戏码。本宫,是该‘好心’提醒一下你这个做母亲的…… 总该知道自己的亲骨肉长什么样子才是。”
她想象着阿芜听到关于弘历消息时的表情,那必将是比摔碎这些瓷器更让她快意的画面。